原來不是林諾,而是甯諾,随母親的姓氏。
甯諾有一個吸毒的血緣父親,生前喜歡家暴,經常打得母女二人一身是傷,在甯諾10歲那年,不小心吸毒過量死了。
她的母親是個懦弱無能膽小怕事的女人,一直不敢反抗丈夫,更不敢逃跑,隻會乖乖被丈夫暴打,還連累女兒也要一起挨打。總是勸說女兒,離開了你父親,我們該怎麼活呢?唯一的“善良”是會在丈夫打女兒時,保護自己的女兒。
林澤聽到這裡時,隻覺得想笑。
在丈夫死後,為了養活自己和女兒會接一些“生意”,然後不知道是哪一次,她的母親也染上了瘾。
前面就說過了,她的母親懦弱膽小又無能怕事,所以戒不了毒,反反複複吸,反反複複戒,借錢去吸,偷女兒的錢去吸。
那個垃圾父親死後不到兩年的時間裡,甯諾的生活甚至不如之前。
但甯諾始終沒有放棄她的母親,她覺得她的母親能戒掉的,她覺得她的母親會變好的。
隻要再忍忍,隻要再忍忍。
也許真的是天可憐見,也許真的是神明保佑,在那位母親又一次“不小心”傷害自己的女兒後,她說她一定改,她說她一定戒。
一個月後,母親難得穿了一身碎花白裙子,雖然是很久以前的舊款式,裙子被洗得發白殘色,但女兒很高興,為母親願意重新振作而高興。
母親穿着白裙子,像河邊堅韌的野花。
她說她成功戒毒了,
她說她對不起女兒,
她說我們以後好好過……
母女二人哭作一團,那天晚上難得炒了肉菜。
那是甯諾自有意識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她睡在母親的懷中,好像回到了未出生前的子宮裡,泡在羊水中,溫暖又安心。
第二天她醒來是在一輛車的後備箱裡。
她被綁了雙手雙腳,身體蜷在後備箱裡,四肢酸軟,有氣無力。
她明白她是被喂了藥,不是麻醉藥,麻醉藥太貴了,她不值那個價。是那種中草藥,大劑量甚至能藥倒老虎。
她不敢大聲叫喊求救,如果被開車的人知道她醒了,一定會再次弄暈她。
她試圖自救,可手跟腳都被綁着,後備箱裡隻有麻袋蛇皮口袋,沒有其它的東西。
心跳加速,漸漸失衡,
不能慌!不能慌!
還沒有到地方,還有時間,還能逃,别慌。
别慌!
媽媽還在等我回去,别慌!
沒有工具,甯諾就用牙齒一點一點咬着手腕上的繩子。
營養不良的身體方便了她佝偻着身子,但脆弱的牙齒受不住這般持續的摧殘,很快嘴裡就見血了,血液慢慢浸紅繩子和手腕。
車子搖搖晃晃,不知道會不會下一刻就到地點,甯諾拼命咬着繩子,心裡不住祈禱。
快斷啊,快一點,再快一點,快一點斷啊!
混合着淚水和鮮血,鼻子急促呼吸着,拼命争搶着氧氣,“嘣”的一小聲,是繩子斷裂的聲音!
甯諾不敢耽誤馬上拆了綁手的繩子,又快速拆了腳上的繩子。
摸索着車蓋的鎖,用細瘦的兩隻小手掰着車鎖。
綁她的人開得車并不好,或者說在金沙這裡開豪車的主人不會親自動手做綁貨這種下賤髒手的勾當。
“咔哒”
車鎖開了,甯諾用力推開了一條縫,車還在動着,并沒有什麼異常。
咬牙用盡力氣推開了後車蓋,深吸一口氣,她抱着頭,縮着身體,做好準備,從後備箱滾了下來。
順着滾了幾圈,四肢身上摔青了不少,也擦傷了不少地方,但都是小傷,還能走,還能跑。
她抹了一把臉,辨别着方向,往家裡跑。
昨天晚上她還好好待在家裡,今天早上就被綁走了,媽媽不知道有沒有出事,她得回去看看。
媽,
媽,
你不能有事,
你不能有事……
等甯諾回到家,發現媽媽好好的在收着衣服,她一把撲過去抱住媽媽,無聲哭着:“媽!”
虎口逃生的甯諾沒有注意到母親僵硬的身體與心虛不安的臉色。
她不敢大聲喊,害怕有人聽見,更不敢久留,怕綁她的人追來,顧不上再哭,她快快說:“媽,我們快走,有壞人在找我們!”
她擡眼一看才注意到媽媽準備的袋子,不知道是想收拾衣服做什麼,關鍵時候顧不得那麼多,甯諾催促着:“媽,别愣着了,這裡不能待了,我們快走!”
“媽?”
母親不對勁的神色她終于注意到了,她擔心地問:“媽,你怎麼了?”
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渾身髒兮兮混着幾道紅色血痕,她擦了擦臉,覺得母親可能一時被吓到了,于是安慰母親說:“媽,這是我不小心跌倒摔的,不嚴重,你别怕……”
母親終于回神了,找了塊帕子給女兒小心擦着,心疼地直流淚:“怎麼摔成這樣,看這一嘴的血。”
甯諾胡亂拿過帕子擦了擦,催促着:“媽,這都小傷,我們快走,有壞東西要來!”
母親懦懦不安,很是害怕的樣子,“怎麼,怎麼就要走?是什麼人要來?”
甯諾快快收着衣服,嘴裡急切道:“媽,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們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母親怕得不行,跌坐在地上,雙眼流着淚,“你到底怎麼了?我是你媽,你不能瞞我呀,這到底怎麼回事呀?”
嗚嗚哭着,甯諾不給個說法,她便不動的樣子。
甯諾有些頭疼,卻還是先安慰着母親,她長話短說,快速解釋:“我不知怎麼被别人綁到後備箱裡了,咬了好久的繩子才逃掉的,那些人估計很快就會追來。媽,我們得快走!”
母親似乎被吓傻了,任憑甯諾怎麼拉扯就是一動不動。
甯諾一睜眼擔驚受怕,用盡力氣才逃了回來,什麼東西都沒吃,身體裡的藥估計也還沒有代謝完。
14歲的年齡12歲的小身體,拉母親一個成年人起來着實費力不已,但她始終沒有放棄,一直安慰勸說着母親。
母親六神無主,胡亂問着:“那,那我們怎麼辦?能逃去哪?會不會又被找到?這得多帶幾件衣服,還有用的鍋碗什麼……”
“來不及了,媽,我們先走。”甯諾始終很急,想先離開。
“可是,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有,吃什麼喝什麼?這以後又該怎麼過啊?”說着說着母親又嗚嗚哭了起來。
甯諾一手提袋子,一手拉着母親,“媽,我們先離開,等過段時間他們不盯着這裡了,我們再回來拿其它東西。”
“媽,不等再拖了,我們得先走!”
甯諾的心髒狂跳,像是遇到危險的小動物,覺得天敵就在附近,得快逃!
“走?往哪裡走?”
門被一腳踢開,一個花臂紋身的肌肉男罵罵咧咧的進來:“艹,小娘皮的,這麼會跑!害得老子來回折騰!”
甯諾把衣服袋子往那男人身上一扔,拉着母親就想跑,結果卻反被母親一把攥住。
“……媽?”
甯諾不明白地看向了母親,大大的眼睛裡隻有困惑。
花臂肌肉男大手一張,掐住了她的脖子,順手給了她一巴掌,“他媽的!還敢跑,今天打不死你!”
“行了!”後進來的同樣紋身的瘦高個厲聲喝道:“打壞了臉,你賠得起嗎?還不快帶走!”
那花臂肌肉男聞言哼了一聲,故意大力掐着甯諾的後頸,拖扯過去,甯諾奮力抓撓的樣子,在他眼裡跟小貓小狗沒什麼區别,更不放心上。
甯諾奮力掙紮,大聲叫嚷:“你們是什麼人!這樣随便闖到别人的家裡抓人!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嗎!?”
那花臂肌肉男大笑一聲,“呦,你這小娘皮看樣子還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掰着甯諾的臉看向她母親的方向,“老子今天發發善心讓你活個明白,看到沒,你親娘把你賣給我們了!”
甯諾聽完的那一瞬間,隻呆愣地看着母親,母親的臉上有着再明顯不過的心虛緊張。
為什麼睜眼就在後備箱裡,
為什麼母親拖拖拉拉不願意走,
為什麼母親安然無恙……
“媽……“
她喃喃自語,仍然不想将母親往壞處想。
然後,甯諾看到那個瘦高個男人給了母親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她無比眼熟——
“媽!你說過你戒了的!!!”
那是一袋白色的毒粉,母親貪婪的神色與從前沒有任何分别。
甯諾目眦盡裂,掙紮着,怒吼着,像一隻被惹怒的小老虎。
“老實點!”
花臂男人拿着力道重拍了甯諾的後腦一下,這一下拍得她眼冒金星,耳中嗡鳴,隻聽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别讓她再跑了”“三哥晚上老地方等你”……
她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母親賣了她。
哈哈,
母親賣了她,
相依為命,說會永遠保護她的母親,
把她賣了……
“哈哈哈哈……”
甯諾神經質的笑着,她心裡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落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