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需要耐心地,精心地,小心呵護。
……
“你……”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我……”
不必要的默契次數增加了,林澤刻意安靜了一會兒,說:“抱歉,昨夜沒有睡好,剛剛吓到你了。”
阿蒂彌斯一向善解人意,基本從來沒跟林澤真的計較過什麼,但這次他卻點頭說:“的确吓到我了。”
什麼?林澤有些不明白。
迎着林澤疑惑的視線,在這明亮燈光映照猶如白晝的室内,阿蒂彌斯說:“林澤,現在已經下午六點,你睡了快一天一夜。”
後知後覺的林澤直到現在才驚覺,時間已是晚間。
*
林澤的睡眠時間,阿蒂彌斯不太了解,一号二号也隻是說林澤總是睡不好。
于是,他今早如常醒來後,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林澤的睡相。
眉目平和,睡顔恬淡,并沒有睡眠不安或者深陷噩夢的表現。
因為手還在林澤手中,阿蒂彌斯難得一見的賴床半個小時,但也隻是半個小時。
1800秒後,他将手慢慢地從林澤手中抽出,一直安靜睡着的人,猛然抓了一下剛剛還緊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直到現在還是正常的,林澤隻是把手全都縮回了被子裡,整個人也縮了回去。
阿蒂彌斯下樓用了早餐,見大雨還在下着,就給自己放了半天假,打算等下午雨小了再去訓練樓。
帶着給林澤的餐點,阿蒂彌斯回了房間。
時間來到上午九點,卧室的門依然關着,沒有任何聲響傳出。
阿蒂彌斯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焦躁不安,但問完一号二号它們也沒有家主準确的起床時間。
等待十點,阿蒂彌斯敲了敲門,問林澤是否醒了。
無人應答,阿蒂彌斯心頭一跳,立即開門。
林澤将自己裹在了被子裡,床上隻有一團鼓起來的物體。
阿蒂彌斯皺着眉,邊叫林澤邊拉扯被子,同樣沒有應答,被子也被裡面死死抓住。
從這時開始,事情變得不對。
阿蒂彌斯強行撕扯拿開被子,也許是被子的離開,讓林澤更加不安,他緊緊将自己團成一團,頸椎彎曲的弧度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林澤的面色慘白,眉頭緊皺,一看便知深陷夢魇。
阿蒂彌斯一開始真的以為是單純的做噩夢,所以隻想言語叫醒林澤。
直到半個小時後,林澤始終不醒。
阿蒂彌斯叫來了一号二号,還有醫用智能們,用了很多種辦法,卻沒有絲毫用處。
不論是晃動身體,高聲尖嘯,甚至同意了醫用機器用了一點的電力刺激。
林澤好像永遠陷入了失落的密境中,阿蒂彌斯進不去也帶不回林澤。
醫用機器們和二号吓作一團,一号卻在這時體現了不同于以往的玩鬧性子,它用無機質的電子音嚴肅闆正地說:
“家主的身體一切正常,請先生放心。”
阿蒂彌斯重複着這句話,接着說:“一号說你偶爾會因夢魇進行短暫沉睡,時間不會太長,讓我不要擔心,耐心等待。”
它會放任阿蒂彌斯對家主進行喚醒行為,一是因為那些行為不會傷害主人,二是因為一号也想主人被喚醒。
可很顯然,他們失敗了。
就這樣,阿蒂彌斯陪了林澤一天,锲而不舍地喚着林澤,直到等到林澤醒來。
林澤抿了抿唇,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件事。
他最近頻繁夢魇,由淺到深,由輕到重,後面可能還會加重。
而緣由,林澤自己都不能完全弄清楚。
“阿蒂彌斯,不要胡思亂想。”林澤說,“一号應該同你說了不少我的事,之前許多年我不止一次深陷噩夢無法醒來。即使你今天一醒就叫醒我,或者說即使天氣如常風和日麗,該我受得,我逃不掉。”
林澤轉着杯子,看着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明亮的玻璃杯。
“阿蒂彌斯,我不是安慰你,這麼多年,我就是這般過來的。”
無法入睡,淺眠,深睡,噩夢纏身,夢魇撕咬。
隔一段時間便戳一下林澤的神經,惡劣的彰顯它的存在。
“其實我知道是心理與精神的因素,但是以現在的科技是不可能療愈我的大腦的,同樣,我也不可能讓旁的東西深入我的内心。”
這個世上最了解林澤的就是他自己,就如同他說得,該他受得,他逃不掉。
心理醫生也好,醫療手段也罷,這些都不可能治愈林澤。
林澤放下了杯子,支着下颌微笑:“不要再自責了,好嗎?”
阿蒂彌斯:“真的不能治療嗎?”
答案依舊,無藥可醫。
所以,隻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鈍刀子磨肉,折磨着神智,忽然某天噩夢侵襲,掙紮着從魇中醒來,或者……
再也醒不來。
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是無力,阿蒂彌斯大跨步右膝跪在了林澤面前,彎腰低頭,握起林澤翹着的那隻腳,落下輕輕一吻,宣誓一般:
“如果您心有不安,請命令阿蒂彌斯,我會永遠護衛您的身邊,直到我的大腦死亡,神經停跳。”
林澤垂視,看了阿蒂彌斯很久,他問:“永遠?”
阿蒂彌斯擡頭挺胸,單膝下跪,如同一位信徒。
“永遠!”
擲地有聲,鄭重其事。
林澤輕笑一聲,俯身,額頭貼了一下阿蒂彌斯的額頭。
也許以後世事無常,也許以後風吹沙化,也許以後……
誰又說得準以後呢……
這一刻,這一分,這一秒,年輕的青年才俊隻是想剖出那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心,讓總是滿是不安的心上人汲取些許暖意。
“阿蒂彌斯……”
這一刻我會用餘生記住,
我也曾獲得過愛意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