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随時等你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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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6月中旬。
《小公主》有了梅麗爾·斯特裡普的加盟,華納自然對其更為重視,大開綠燈,于五月初便進入拍攝階段——說到底,這部電影即使因為梅麗爾的片酬需要增加預算,但頂破天也沒有超過兩千萬美元的制片成本,對于财大氣粗、熱愛大牌演員的華納來說,籌備這樣的電影格外合它胃口。而且G級的分級也讓這部電影的受衆會格外廣闊,華納已經打算把檔期定在感恩節前後,打造一部适合這個檔期的合家歡風格電影。
拍攝進行到一半,一切都風平浪靜,直到今天出了點波折:這個周末的中午她在西好萊塢的一家咖啡廳用餐讀書時,遇見了一位令她意外的來客。
12歲的娜塔莉·波特曼态度友好地和她打招呼,請自己的母親赫許勒太太先暫時離開,并希望能坐在對面和她聊聊天——凱瑟琳無可無不可地答應,她并不太關心娜塔莉要說什麼希望她支持的話,因為連她都已經在小婦人劇組殺青一個多月,去演别的電影了,更别說克爾斯滕·鄧斯特,現在來說,未免也太晚了點。
但面前這位眼神靈動的小姑娘一開口,居然是為自己的母親道歉。
“第一次聽到我的母親希望你做的事時,我有些羞愧——我曾經為了《殺手萊昂》的角色在五千人的競争裡努力尋找突破口,希望打通導演或制片人關節,但最終,我還是依靠參加了很多輪試鏡反複争取才獲得了那個角色。”娜塔莉不卑不亢地說,“但之前的舉動也許讓我的母親産生了誤解,認為暗箱操作是處處都可以去做并且有效的,以至于她隻因為我們出身共同的族裔,就對你貿然開口。”
不得不說,就算凱瑟琳知道娜塔莉得到那部殺手萊昂的手段并不完全光彩,但她對娜塔莉的評價還是因這番話提高了一點。她隻比自己小三歲,是一位備受寵愛的獨生女,在這個年紀能有這樣條理清晰的思路(就算是假話,能這麼流暢地說出來也是一種本事),确實有些少見。
“實際上,”她說,“我并沒有很在意這件事。當然很大程度是因為我對小婦人的選角幾乎沒有任何插手的能力。除非你想來我現在的劇組,我還能有所作為,但那些角色表現力并不強,而且拍攝工作已經開展了一部分——”凱瑟琳幾乎是随口便把真實情況說了出來,想看看娜塔莉的反應。
于是她便看到了娜塔莉臉上露出的渴望——畢竟這個小女孩隻有12歲。而娜塔莉也沒有掩飾自己的這些羨慕和思考,過了一會兒,她說道:“如果不讓你被添麻煩就能和你合作,我當然很樂意,但這次我想還是不必了。”
她站起身,足足矮凱瑟琳一個頭的她,卻像一個小大人對凱瑟琳嚴肅地伸出了手:“我相信,我們以後一定還有機會一起出演電影。”
凱瑟琳不由得為她的情緒所感染,笑着握住了她的手。
送走娜塔莉母女後(顯然,赫許勒太太是被娜塔莉強硬拉走的),凱瑟琳繼續閱讀華納的一位資深制片總管巴裡·梅耶送到蘇珊那裡的一份未定名劇本:似乎是講述一個生長在紐約的女孩年少便飽嘗世間辛酸,但最後憑借努力和頑強意志考入最高學府的故事。
這仍然有些俗套、販賣勵志情感的感覺,但凱瑟琳認為如果她能出演,至少又是一個磨砺演技用表演改善劇情的挑戰,也許還能成功轉型。畢竟小公主即使票房成功,華納也隻會想讓她去演更多低幼的全年齡向電影榨取她尚未成年前的利潤,而她絕不想成為下一個朱迪·嘉蘭。
半小時後,她合上劇本——她對這類片子實在不感冒,既然離洽談下一部電影的時間還早,她完全可以下個周末再看。這麼想着,她把劇本收進背包裡,準備推開咖啡館的門往公寓走,結果迎面差點撞上兩個從外面粗暴推開玻璃門、正拿着紙筆高談闊論的男人,他們滿嘴髒話的濃厚波士頓口音讓凱瑟琳情不自禁地皺眉。兩個男人中略矮一些的那個注意到了這一點,向她禮貌地說了聲抱歉,而高個男人沉浸在自己的發言裡,完全沒有察覺。
回到家後,她給安吉打了個電話。
安吉幾個月前接了部驚悚片,由于預算有限,她所在的劇組并沒有在洛杉矶的片場進行工作,而是在上個月才選擇了中央谷地的一個小鎮作為拍攝地點。那裡進出交通很不方便,因此安吉已經幾周都住在劇組裡,沒有返回市區一次。不過這周安吉倒是一反常态,沒有在電話裡抱怨緩慢的拍攝進度,而是興緻勃勃地說起她和這部電影搭檔的男主演約翰尼·米勒相處的趣事。
凱瑟琳聽出了些許别的意味,她好笑地抱怨道:“你這純粹是在故意饞我——你明知道我現在接的戲,要麼碰不上這樣的,要麼就是被我的年齡吓跑。”
“多可憐的凱瑟琳,孤身一人住在這座人人都尋歡作樂的城市,卻找不到人陪她。”安吉發出音色迷人的低笑,顯然是因為米勒而心情相當愉快。
“再等半個月,我就回來陪你好嗎?至于現在,”安吉故意拉長語調,“你隻有自己去找找樂子啦。”
兩人又放松地聊了一會兒後,凱瑟琳放下電話,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換件短裙,趁下午陽光正好,像之前的每個周末一樣,聯系托比和盧卡斯去聖塔莫尼卡的海灘上曬曬太陽、或者在碼頭上打牌——雖然她考慮到盧卡斯在上次輸給她一千美元後,大概會一看到她拿起撲克牌就跑(盡管她當晚就全用來買酒請客了,但想必她給盧卡斯的心理陰影仍然很大)。好吧,她本該抓緊時間淘更多的劇本,現在卻隻想從托比口中問出些萊昂的情況。
她回到卧室打開衣櫥正準備挑選的時候,客廳的電話卻不識相地再次響起——凱瑟琳隻好把手中的兩條腰帶甩到床上,又出去接起聽筒。
但卻不是安吉再次打過來。一個陌生的、看上去像是外國号碼的電話裡傳出男人濃重的呼吸聲,像是喝醉了,又像是為什麼而傷心,而且在接通的第一分鐘裡甚至沒說一句話。凱瑟琳微微有些疑惑——她可沒有把這裡的号碼給過什麼外國人。
“Last call,”凱瑟琳冷淡地說,“回答我或者挂掉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終于有了點别的動靜:他發出一點娃娃音般的鼻音,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音色實在太有特點,凱瑟琳立刻反應了過來,她第一反應居然有點驚喜,但瞬間又添了些惱火:“萊昂,我把電話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來戲弄我的。”
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而巴黎與洛杉矶的時差是9個小時,那麼在萊昂納多那邊已經到半夜了。虧托比還在她面前誇耀萊昂在拍戲時有多麼專業,從來都是早睡早起、用功準備,原來可能都是在哄她。
但他這個狀态并不常見,也許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凱瑟琳決定難得地放柔語氣問這個男人:“到底怎麼了,萊昂?我想在你那邊已經很晚了。出了什麼事嗎?”
“凱瑟琳。去年我在毒蛇屋攔住你喝酒的那次,你當時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家庭的變故?”他突兀地問道她從不願想起的事,“我現在和你感同身受了……”
凱瑟琳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