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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第157章 藻海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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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不錯過霍利的每一場表演——她是世界上對她來說和母親距離最近的人。但凱瑟琳知道,她不是她的母親,有自己的女兒。所以,能在虛幻的熒幕上再當一回她的女兒,是她的幸運。

好吧,我是安托瓦内特,她想,把這裡當做牙買加,當做我的生長之地,我摯愛的家園。那遙遠的,對安托瓦内特來說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英國,從來就不是她的家鄉,就像伯莎這個典型的英國名字也不是她的名字一樣。

……

安托瓦内特在淺底上用十字形針迹,小心翼翼地勾起絲線,繡出許多玫瑰花。

在修道院裡,她可以随意繡各色的玫瑰,這是她喜歡的(也是凱瑟琳喜歡的),所以她繡了綠的,藍的和紫紅的。然後她用火紅的筆迹記下自己的名字——安托瓦内特·梅森,原姓科斯韋,1839 年繡于牙買加,西班牙鎮,骷髅山修道院。

她有些想念自己的媽媽。

盡管她的媽媽在瘋之前和之後都更挂念她的弟弟,那個體弱多病的可憐孩子。小時候,她給媽媽用扇子扇風,卻被媽媽不耐煩地趕開,還說——如果不是你來煩我,我明明就可以休息了。

所以年幼的安托瓦内特隻好趁媽媽在藍沙發上睡覺的時候,去貼近她,這樣媽媽就不會推開她了。媽媽有一頭柔軟的黑發,茂密繁盛得像披風一樣,可以遮住她,藏起她。凱瑟琳曾經建議西爾莎鑽到霍利·亨特懷裡,假裝自己被霍利擁抱,給她一種少有的安全感——這是凱瑟琳小時候做過的事,雖然她的母親還是把她推到了一邊。

對安托瓦内特來說,那已經是難得的安甯,可是好景不長啊,好景不長。

火燒起來了。再也沒有奴隸制了嗎?哈,純種白人帶來的什麼法律條文,看上去很有道理,但這世道永遠都是一回事。他們搞起了地方法庭,沒有取消地租和監獄,有被鎖鍊束縛的囚犯作為苦力,他們甚至比奴隸主更壞,因為他們更狡猾,卻還有一個好名聲。

安托瓦内特問自己,她為什麼會是克裡奧耳人?如果她是純種的英國白人,或者牙買加的純種黑人該多好。她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一天奴隸主女兒的待遇,但現在黑人痛恨他們,她走在路上,永遠有黑人小姑娘緊緊跟着她唱着,白蟑螂走開,快走開,沒人要會要你,白蟑螂走開——小小的,倔強的西爾莎把小安托瓦内特诠釋得很好,她想快步跑走,但黑人女孩比她走得更快,在她耳邊譏笑嘲諷着。

白人也不喜歡她和媽媽。因為媽媽那麼美,美到在風中跳舞時輕如棉花,美到即使貧窮又守寡,有她和弟弟兩個拖油瓶孩子,也仍然有梅森先生這樣家财萬貫的英國富商一定要娶她,西印度群島的姑娘為此們都嫉恨她們——那可是一個富有的英國男人,本可以在這片殖民地上挑選任何一個姑娘。

英國,聽上去似乎也是一個美好的地方,雖然有時候安托瓦内特會猜想它是否存在——她還是更愛牙買加,愛這裡的天空,大海,朝陽,晚霞。

火真的燒起來了。他們的房子化為烏有,天空被映得通紅,她的弟弟被燒死在搖籃裡——然後她的媽媽目睹了這一切,悲恸癫狂,再也沒有好轉。牙買加的人都說——她的媽媽已經是個瘋女人了,而她身上也流着瘋女人的血。

然後他們數落她,背後猜測她說——她有一天也會變瘋的,因為她是白皮黑鬼,白蟑螂,瘋女人的女兒。

然後她的繼父梅森先生就抛棄了她們母女,回到了英國。母親在梅森先生買的小房子裡度日,而安托瓦内特進了修道院。

凱瑟琳品嘗過這種灰暗的,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光,就像六歲時被帶到英國,遠離之前熟悉的一切時一樣。

安托瓦内特在這裡繡着各色的玫瑰花,每天念叨着“謹以今日一切祈禱、善行和苦難奉獻給主”——可是幸福呢?她真的會幸福嗎?有時候她甚至想尋死,但不行,上帝說過,求死是項滔天大罪,于是她再久久祈禱上帝的寬恕,卻又覺得祈禱是無用的——不祈禱才是快樂的自由的感覺,雖然這讓她更沒有安全感。

但在安托瓦内特快要成年之時,她的繼父梅森先生回來了,告訴她,他為她帶來了她想要的幸福——她的丈夫,一個叫羅切斯特的英國紳士。

羅切斯特對着自己的未婚妻鞠躬,微笑,親吻她的手,和她跳舞,誇贊安托瓦内特那熱烈到仿佛被灼燒的絢爛美貌。他看上去沉穩得體,心裡卻覺得疑惑——為什麼婚禮上的許多人,都似乎在用同情的目光盯着他?他們還總是提安托瓦内特的母親,臉上露出奇怪的笑意。

不過在最初的時候,安托瓦内特還是個不錯的妻子。他是家裡的次子,繼承不到什麼财産,而娶了安托瓦内特,就能得到她豐厚的嫁妝,以及當地的種植園。更何況,安托瓦内特是個無與倫比的大美人,美得如同馥郁的繁花,像是牙買加色彩亮麗的昆蟲,擁抱她時,她的黑色長發柔滑地披垂到腰下,仿佛閃着金紅的燦爛光芒,像是披着一縷太陽。

卡西·阿弗萊克親吻着凱瑟琳,對她許諾:

【你已經成為了我的妻子,就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了。安托瓦内特,我向你保證,我會給你安甯、幸福和平安。】

雖然羅切斯特讨厭牙買加這個地方。太多飛蛾和小甲蟲,太原始,太多異樣的令人不安的神秘感覺,仿佛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還太多讓他覺得不愉快的當地人,漸漸地,連和在英國時一模一樣的月亮都讓他覺得讨厭,可是安托瓦内特和她的仆人,她們也不喜歡英國。

雖然結了婚,但他不愛安托瓦内特,隻是出于丈夫對一個美麗的妻子所必然産生的欲望,而渴望她,想得到她。

不過安托瓦内特很依賴他。在認識他之前,她根本就不想活了,經常覺得死了也是一件痛快幹淨的事,因為這意味着苦難熬到了頭。但現在她感到如此幸福……

所以她在床上也很熱情,熱情得如同牙買加火辣辣的太陽,這是他喜歡的,他引誘着她,放縱着她,最後他們簡直忘乎所以,日日夜夜都沉溺于快樂之中。她喜歡他把她抱到太陽下,漫長的午後空空蕩蕩,太陽注視着他們在荒涼的地方敞開彼此,他們的身體如此親近——卡西撫摸過凱瑟琳的肩膀,小腹,大腿和腳腕,訴說着愛意,但她卻在他的眼睛看到了一種漠然的情.欲:羅切斯特也許會被她曼妙的身體挑.逗起欲望,但他卻對她的靈魂沒有絲毫興趣。

所以安托瓦内特總是憂慮——“如果你不希望我活下去呢?”凱瑟琳憂郁地說,“如果你給了我這種幸福,又奪走了……”

“我又不是奴隸主,我是你的丈夫。”卡西皺眉對她說,感到心裡一陣煩膩。安托瓦内特總是問他英國的事,問完了卻又不相信,倔強得要命,還總是念叨着自己想去死——

那你就去死吧。有時候羅切斯特會這樣想。

然後……他就收到了一封改變了一切的信。

信上說,安托瓦内特是個騙子,梅森先生隻是她的繼父,她的生父科斯韋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惡毒的奴隸主,牙買加的每個人都恨她們,更恐怖的是——她身上有瘋子的血,白種的克裡奧耳人都有瘋病,她的母親就是這樣,她們都是白蟑螂。

“什麼是白蟑螂?”卡西帶着嘲意問道,而凱瑟琳恥辱而痛苦地回答——“就是在說我。他們把我們這些早在他們被從非洲賣過來之前就在這裡的人,叫做白蟑螂……有時候,英國人也會叫我白皮黑鬼。”

“但我常常弄不清自己是什麼人,”凱瑟琳輕聲說,像是在問這個不公的世道,“我的國家在哪兒,歸屬在哪兒……我究竟為什麼要被生下來呢?這一切都不是我能決定的。”

她看上去如此可憐,如此脆弱。但羅切斯特已經無法對她産生憐惜了——她是奴隸主和瘋女人的後代,居然敢欺騙他,嫁給他!他真是命運悲慘,被這樣一個女人所糾纏……

他是個紳士,不會對妻子動手,但他厭惡她,即使她在床上還是那麼熱情,他也不想再碰她——她欺騙了他,那他想要她的嫁妝也是理所應當,而且這很容易:他這一刻第一次認識到,不僅安托瓦内特的嫁妝是他的,她本人……也是屬于他的财産。

“但願你能睡個好覺,伯莎。”他離開房間前對她微笑,他這樣喊她,沒有叫她原本的名字,安托瓦内特。他要讓安托瓦内特痛苦,要讓她說出一切實話,她到底怎麼長大的,她的瘋子母親到底什麼情況——

安托瓦内特感到自己的心被燒成了灰燼,她的母親?她可憐的母親……所有人都在議論她,不肯饒恕她,那次她單獨去看望母親,然後——

她聽到了母親的哭叫,她本來心想,誰敢欺負媽媽,她就要殺掉他,可是——她看到了照顧母親的人,那個胖胖的黑人,拿着一杯朗姆酒灌到母親的嘴裡,笑着說:“喝下去你就會忘掉了。”

他抱起光腳的母親,緊緊貼着母親的嘴唇親吻,脫掉她的衣服,然後他像之前羅切斯特在床上對待她一樣,對待她的母親——母親發出似乎是痛苦的尖叫,又大笑起來,瘋癫的樣子似乎逗笑了這個黑人……

那時候安托瓦内特跑掉了,在奶媽克裡斯托芬的懷抱裡哭泣。而凱瑟琳也感到如此痛楚——她把霍利視為母親般的形象,而這樣的羞辱折磨也擊碎了她的心。

安托瓦内特流着淚說出了這一切,但羅切斯特仍然對她如此冷漠……甚至更加嫌惡。為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安托瓦内特想,他是她的丈夫,他晚上應該來找她。隻要他再來一次,他就會重新愛上她的吧,他們曾經如此如膠似漆。她要找她的黑人奶媽克裡斯托芬,用巫術挽回他的心。

然後羅切斯特喝下了那杯加料的酒,他感到暈眩和燥熱,迫切地想尋求什麼,報複什麼……他恨這個炎熱而多蟲的地方,恨他的妻子,她居然敢對他下藥,她一定是瘋了,真是個瘋女人……他知道她愛他,所以最好的報複莫過于——

他把妻子的黑人女仆帶上了床,讓他的那個流着瘋子血脈的妻子聽到他們歡愉的聲音。

他們的婚姻已經完蛋了,這是他們倆都知道的事。安托瓦内特看着她的丈夫,冷漠地說:“你回你想回的英國吧,你可以拿走我的錢,讓我留在這裡。”

羅切斯特也冷冷看着他的所有物——她多美啊,纖細的手腕,豐滿的胸口和手臂,弧線流暢的肩膀,光潔年輕的臉蛋,緞子般滑溜溜的黑發……他需要控制她,因為即使他不願意再碰這個女人,她也是屬于他的。多麼天真的女人,他明明能拿走一切,為什麼要放過她?她是個瘋子,毀了他,纏上了他。

曾經,他向她求愛,求得她沉醉在他的愛裡,原本哪種酒都不會讓她醉成這樣,但現在……她沒有他的愛就不能活,她心裡隻有他——

“可我現在不愛你了,我死也不會再向你求愛。”安托瓦内特在他與她的女仆交歡後,就終日酗酒,變得越來越像她那個瘋子母親了。可這天,她突然這樣說,這讓羅切斯特感到一瞬的難堪:他的妻子就算瘋了,又怎麼能不愛他?

所以他要趕走唯一照顧着安托瓦内特的黑人奶媽,把她帶回英國,她瘋了,需要被囚禁起來,就在閣樓裡,不該有别人知道。

安托瓦内特披散着她枯糟糟的黑發,對着鏡子恍惚地笑。

她再也不會在陽光下歡笑了,再也不會梳妝打扮,不會得意,不會……不過羅切斯特知道,她也再也不可能得到别人的愛了,因為他不再需要她,也不會再允許她見到别人。他要溫情脈脈地把這個屬于他的瘋女人藏起來……藏在閣樓上,然後讓世界遺忘她。

……

凱瑟琳呆滞地癱坐在桑菲爾德莊園灰塵遍布的閣樓裡。她在想——維多利亞時代的女人就像一塊殖民地。那些有錢有勢,或者擁有丈夫這個等同于奴隸主的頭銜的男人,無論手段是鋒利還是懷柔,他們最終都是要徹底攻占并掌控他們的殖民地。

也許表演痛苦是她的舒适區吧,她的安托瓦内特一生都受盡屈辱,就像小徑上顫顫巍巍長出來的一簇花,然後被随意踐踏或采摘。

而桑菲爾德莊園就像一座腐朽黴爛的古堡,羅切斯特為了得到新鮮純潔的簡·愛,迫切想要遮掩一切,但他騙不了人,十五年前那個被他逼瘋的瘋女人仍然在閣樓上……

在特效妝上好後,這是凱瑟琳第一次看到如此醜陋的自己。她為此已經三天沒有睡過覺,幾乎想真正把自己逼瘋,融入安托瓦内特的靈魂。她從吱吱呀呀的壁櫃裡端着燭台出來,站在原地,她高大的身形仿佛可以俯視這個年輕瘦小的女孩,她叫簡·愛,面紗和結婚禮服就挂在一旁,現在她是個幸福的新娘,就像當年的她一樣。

所以簡·愛,我們本該是一樣的人,也太容易落到一樣的境遇裡,而且并不是我們做錯了什麼。

她心中的痛恨委屈幾乎要洶湧而出,仿佛她眼眶裡流下的不是淚水,而是腥甜的血。憑什麼十五年後她變得如此面目全非,而那個對她有過愛意和承諾的男人,又盯上了下一個純潔的,對往事一無所知的目标。

簡·愛的女演員艾米麗·布朗特看上去吓得渾身發抖——眼前這個女人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嘴唇黑腫,滿臉皺紋,就像一個邪惡的魔鬼,她以為她是來傷害她的——但她居然沒有。她隻是望着簡結婚時所用的面紗,然後動手将它撕成兩半。

“我是個多麼不幸無辜的人,和一個如同惡劣的野獸般的瘋女人結合!”事情敗露後,羅切斯特嘶聲辯駁,絕望地試圖挽回他的新娘——但簡還是離開了。

而凱瑟琳在她的閣樓裡大笑着,發瘋砸東西——她知道半瘋的瘋子是怎麼樣的,怎麼砸房間的,她潛意識裡會知道怎麼傷人最讓人痛苦,她太知道了……她還記得年幼時,自己的房間是怎麼被母親砸毀的。

而坎皮恩則對她說:“我要看到你的力量,你的毀滅性,這種毀滅不光是自我毀滅……”

凱瑟琳點亮了所有的蠟燭,燭火被她推倒,木闆和長長的窗簾燃燒起來了,就像讓安托瓦内特的母親瘋癫的那場大火。卡西憎恨地看着她,對她喊伯莎——十五年過去了,他似乎還是那個紳士得體的樣子,而她早已活得不成人樣。不,她打開櫥櫃,翻找出她愛的紅色連衣裙,紅的像火,像她喜愛的鳳凰木。她早就想死了,但她要拖着羅切斯特一起死,她撲上去,毀掉了他的一隻眼睛,把他推進了火海——

而她也再沒有退路。

大火燒穿了原本封死窗戶的木闆,凱瑟琳笑呵呵地看着一面鏡子,火光中照應着她無比醜陋的臉。

她站在高高的閣樓上往下眺望,在火海中,她想到了她十餘年未曾謀面的家鄉。牙買加的飛蛾色彩鮮豔,翅膀比英國的飛蛾大許多。她嫁給羅切斯特那晚,餐廳裡燈火通明,一批批飛蛾和小甲蟲鑽了進來,飛撲蠟燭,然後被燒死掉在了桌布上,然後仆人用刷子把它們掃走。

而此刻,滾燙的火浪就在她的身後吞噬着一切,而她也是一隻追求光明自取滅亡的飛蛾,但她屬于牙買加,她要跳下去,回到她的家鄉。

……

在英國拍攝期間,格溫妮絲生下了她的女兒艾普爾,所以凱瑟琳最近雖然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很糟糕,還是在一個周末去到倫敦看她。

薇諾娜比她先到,凱瑟琳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薇諾娜在數落格溫妮絲:“練瑜伽和生孩子有什麼必然關系嗎?我真的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瘋!”

在問了之後才知道,格溫妮絲的分娩時間居然超過了兩天,因為她堅持不用麻醉藥所以差點難産——格溫妮絲覺得自己練了這麼多年瑜伽,一定能在不用麻醉的情況下把孩子生出來。但結果可想而知,要不是私人醫生強行讓她麻醉,她可能還要難産下去。而且她還是在家生産的,不願意去大醫院。

格溫妮絲有點心虛,但還是逞強地覺得自己沒錯,同時很焦慮地問薇諾娜和凱瑟琳自己到底有沒有發胖——老實說,格溫妮絲之前太瘦了,現在稍微胖一點剛剛好,但格溫妮絲聽不得這個:她現在背上全是拔火罐的印記,就是聽說拔火罐能減肥。

格溫妮絲還指着女兒說:“等下周我就帶艾普爾去做抽脂手術,我聽說茱莉亞·羅伯茨就是在孩子一個多月的時候做的,這樣孩子不會記得疼,效果也好——幹嘛這麼看我?我們可是女明星,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就要被全世界指指點點,我把她整得漂亮一點,是為她好。”

“……我真的很難想象你都做母親了。”薇諾娜這個孩子的教母無語地走後(非常巧,教父正好是碟中諜3裡的演員西蒙·佩吉),凱瑟琳靠在沙發上說,“我還記得十幾年前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像一個嬌縱的洋娃娃,脾氣不好,但還挺可愛的。”

“你那個時候就太早熟了吧,我當時還以為我們倆同齡呢。”格溫妮絲評價說,然後看着自己的女兒,她臉上又泛出了得意的喜悅,“哈哈,這是我生的女兒!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寶貝她……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痛過,生她的時候我真的痛得一直在哭。她是我費了那麼大心血生下來的,我要讓她享受到像我的父母對我一樣的愛,她一定會幸福快樂一輩子。”

“是啊,格溫,你就是很幸福的人。”凱瑟琳輕笑着說,感覺自己的心變得僵硬而酸澀。

晚上,她在格溫妮絲的家裡留宿時,推開窗戶,看着窗外的夜景,她太疲憊,太被角色所困擾了,漸漸的,她靠着牆壁迷糊了過去。

她在夢裡看到了艾莫琳。

艾莫琳的笑容如此慈愛平和,仿佛還是她十歲第一次見到萊昂陪在身邊時的樣子。艾莫琳說,如果她真的是她的女兒就好了,她會從小好好照顧她……像愛萊昂那樣愛她。所以,她一直想和艾莫琳成為真正的一家人,盡管那很短暫,她還是很留戀被艾莫琳照顧的那段時光。

即使她和萊昂離婚了,每年她的生日,艾莫琳都會給她寄親手做的甜點,還有海倫娜……她看着她,旁邊是萊昂——萊昂什麼都知道,世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她的身世,盡管他是偷聽得知的。世界上有另一個人完全知道你獨一無二的秘密是什麼感覺?她說不清是恨,是害怕,還是想要訴說。

她的生父肯定也已經死了,否則她成名之後一定會找她敲詐财産,死了也好,她不會對沒有享受過的父愛抱有夢幻般的期待。

夢裡接下來,是她自己的面孔——不,等等,原來是生下她的那個女人。

凱瑟琳突然想起,她25歲了,琳内特·貝克爾正是在這個時候生下她的,這個時候她們的容貌也許是最相似的一刻。

生育那麼痛苦,那麼難受,就像格溫妮絲那樣,即使再愛自己的孩子,格溫也怕疼。這就是為什麼母親恨她嗎?因為她的出生是她最大的恥辱和痛苦。

可那不是我的錯。

夜風驚醒了她,她模模糊糊地睡回了床上。

第二天,格溫妮絲在餐廳隻見到了凱瑟琳的助理艾瑪——格溫挑了挑眉說:“她在睡懶覺?說好的我們一起去練瑜伽呢,凱茜居然會睡懶覺了?我要去嘲笑她!”

艾瑪來不及阻攔,不過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凱瑟琳肯定無所謂格溫妮絲這麼幹——但格溫妮絲走進房間後,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艾瑪疑惑地也走進去,然後看到格溫妮絲第一次表情如此嚴肅,她摟住閉着眼睛的凱瑟琳,撫摸她的額頭溫度——就像昨天她撫摸艾普爾一樣。然後她對艾瑪果斷地說:“親愛的,去給湯姆打電話吧。我也會先叫我的私人醫生過來給她看看——怎麼會一晚上突然就病成這樣?”

……

……這太疼了,身上沒有任何地方不疼。

凱瑟琳讨厭生病,讨厭一切讓她顯得軟弱的東西。她想起八歲時的一次發燒,她孤獨地縮在床上,沒有人給予她愛撫和照顧,她自己吃了藥——她剛上學就會用醫藥箱了,這樣身上磕磕碰碰了自己就能解決。但外傷和發燒不一樣,她冷得絕望,那天她望着窗外的太陽,覺得倫敦微弱的陽光一點都不能溫暖她,她恨倫敦,她想念布萊頓海灘,她從這個看似宏大、有幾十億人的世界裡得不到什麼愛,也許死了也沒人會關心她,就像安托瓦内特那樣,一遍遍地想過死亡。那時候,她一邊為自己哭,一邊覺得這樣太軟弱,可是怎麼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直到安妮偷偷跑進來看望她,用她滾燙的手貼自己的臉頰。安妮才三歲,還不太理解什麼是生病,看到她在哭,也着急地哭出來——那個時候,她覺得活着還是值得的,就像安托瓦内特始終還是對這個世界心存期待……她比安托瓦内特更幸運。安妮是她年幼時唯一會對她笑,愛她的人,是她黑暗裡的明燈,沙漠中的清泉。

然後,夢裡的她好像走進了一片充滿迷霧和泥濘的潮濕森林。

這裡如此孤獨,樹木黑漆漆的,不是安托瓦内特向往的火紅色的鳳凰木。是霍利,她牽住了她的手,帶她走出去,她們在海灘上彈奏鋼琴……她們是精神上的母女,靈魂相依,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母親喜愛的感覺……

有人在撫摸她,給她擦去冷汗,喂她吃藥。熟悉的撫摸,熟悉的溫柔聲音,好像是湯姆……

但她還是太疼了……她好想喊出來。

她讨厭高燒的噩夢,如此讓人憎恨和恐懼。因為她的母親嘲諷她,你什麼都不是,你根本不應該存在,是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的。你偷走了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是我把你生成這樣的……

她長得的确和她的母親很像,在噩夢裡,仿佛更是一模一樣,而她面前是無數面鏡子組成的迷宮,就像洛克希的那首自戀的獨舞一樣。但她不是那個洋洋得意的金發甜心洛克希,她看到每一面鏡子裡的自己,是醜陋的,瘋癫的安托瓦内特,有一個禁锢着她的丈夫,隻有死亡才能讓她解脫——

安托瓦内特一生愛過的所有人幾乎都離開或者辜負了她,而在最開始,她隻是一個健康可愛的小姑娘,她是被這個殘酷的世界,被偏見和誤解逼瘋的。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又變回了一個小孩子,脆弱無助,無依無靠,滿心都是不解委屈,就像麥克斯在母親的病床前那樣叫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媽媽,不是我讓你生我的!

喊完這句後,突然一切陰雲都好像被陽光驅散。

盡管碟中諜3已經到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宣傳期,但接到格溫妮絲的通知後,湯姆還是立刻趕過來——這個時候已經是凱瑟琳生病的第二天半夜,但她的病沒有絲毫好轉,湯姆幹脆守在病床前照顧她。

清晨的第一縷晨曦照耀進來時,湯姆熬了一夜,正準備出去再讓醫生看看,但卻被凱瑟琳緊緊抓住手。他撫摸着凱瑟琳滾燙的臉頰,突然聽到她在夢裡喊着媽媽,又喊了一句話——沒有人不會為這樣的她感到心痛。

凱瑟琳清醒過來時,看到了湯姆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泛紅。她呆呆地看着他,靠在他的懷裡——湯姆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的一幕,就好像一頭猛獸垂着頭露出她的脖頸,以示信任。

其實隻過去了不到三天,但她已經瘦了一圈,原本柔和精緻的面部曲線變得稍稍有點尖銳鋒利,一雙綠眼在眼窩裡深深凹陷,幽綠的瞳孔如同一條碧色的蛇,有着冰涼的鱗片和嘶嘶作響的蛇信子。她依然漂亮,但如此形銷骨立,看上去如此冰冷。床頭櫃上的花瓶裡擱着花園裡新鮮采摘的玫瑰,顔色嬌豔欲滴,火紅地倒映在她的眼睛裡——這一刻,她又像一隻即将展翅高飛的鳥兒,似乎下一秒就要離他而去。

這讓他把凱瑟琳又摟得緊了一點,幾乎想永遠這樣抱着她。

“我覺得我會把麥克斯和安托瓦内特演得很好。”這是凱瑟琳沙啞着嗓音說出的第一句話。

湯姆歎了口氣說:“……當然。但你也要向我保證,别再為電影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了。”

她靠着湯姆堅實的胸膛,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依賴他。湯姆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于是把她摟得更緊。凱瑟琳看了一下牆上的日曆,突然吃驚地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今天不是碟中諜3的紐約首映禮嗎?”

湯姆反倒因為她的問題而感到疑惑:“那怎麼能有你重要。”

“可能在我心裡,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會站出來号召大家堅持下去的同時,讓他們也進電影院放松一下。”凱瑟琳笑了一下說,然後又咳嗽了起來——她還記得湯姆為這場首映禮做的準備:他要騎摩托出場,和粉絲宣傳合影後開跑車離場,然後駕駛遊艇和岸邊粉絲互動,然後再騎摩托結束……如果現在這些全取消了的話……“派拉蒙會殺了你的。”

“随便他們吧。”湯姆并不在意,然後完全不管傳染的問題,親吻她尚且滾燙的臉頰,安撫她,給她需要的一切,“現在沒有比陪你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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