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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第183章 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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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諾娜走進房間,看到兩扇高聳寬闊的柱式框架窗戶下,青翠的藤蔓蜿蜒而上,風讓白色蕾絲窗簾輕柔搖曳,把清新的花香徐徐吹拂進來。凱瑟琳也是一身白裙,坐在一張攝政風格的裙邊長沙發上,倚着天鵝絨扶手在歪頭看劇本,聽到她的腳步聲後,擡頭對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薇諾娜也不急着告訴凱瑟琳湯姆來了,而是坐下又聊了一會兒陽光小美女的導演對最終剪輯的意見,然後有意無意地問:“本呢?”

凱瑟琳合上劇本說:“他看到我那輛布加迪威龍,覺得很漂亮,就去試了。森林那邊的路可不是為了跑車修的,他也不嫌颠簸……”

“那不是湯姆送你的嗎?你也不怕他生氣。”薇諾娜知道凱瑟琳對跑車興趣不大,收藏的車兩隻手就能數完,而湯姆送的這輛限量款跑車可是登上過報紙頭版的。

凱瑟琳對她的疑惑不以為然:“湯姆沒那麼小氣吧,他不會在乎的。再說我又不是送給本了,偶爾我也喜歡開着在鄉間小路上慢慢溜幾圈,那感覺确實不錯……雖然有點辜負它的性能了。”

薇諾娜心想:湯姆不在乎?怎麼可能,這話說得太不懂男人了——啊,可是凱瑟琳怎麼會不懂呢,大不了她回頭哄幾句就完了。想到這裡,薇諾娜忍不住笑道:“可我今天把他帶過來了——本傑明巴頓奇事昨天在格拉斯哥殺青,今天回倫敦辦殺青派對……我說要過來看你,他就說想一起來,有事情要請你幫忙。”

“那太好了,”凱瑟琳恢複筆直的坐姿,笑着說,“我真的有點想他了——我們今年就在危情諜戰的倫敦首映禮和提名者午宴上見過,僅此而已。”

凱瑟琳走到一片童話般的玫瑰花海裡。花園中央的噴泉旁有一座二層的羅馬風花亭,連接的拱形門洞一側框架上支撐着數以萬計的花朵裝飾。

為了保證美觀,這裡總是三日一換,今天正好是最新鮮的第一天,深深淺淺的花瓣色澤如同一條凝固時間的古典瀑布,壓過了晚霞的燦爛,陽光也添彩地為它披上最後一層金色紗衣,讓它如此靜谧又轟轟烈烈地霸占觀賞者的眼球。凱瑟琳駐足觀賞了幾分鐘湯姆當年親自敲定設計的園景,才登上深青色的石階。

湯姆果然在這裡等她。看到他疲憊的樣子,想到自己給他找了多少麻煩,本來就有幾分心虛的凱瑟琳坐下就脫口而出:“對不起!我不該我說本比萊昂高我才和他訂婚的……”

“……”阿湯頭大地說,“本來我覺得你不是故意的,但現在我覺得你可能就是。”

凱瑟琳委屈看着他不說話,湯姆聽着亭外噴泉汩汩的流水聲歎了口氣,把凱瑟琳拉過來坐得離他近一點,溫柔地說:“我和貝拉都很想念你。”

“正好,你把我給貝拉買的衣服帶回去。”凱瑟琳這才開口說,然後又沉默下去,思考該不該祝賀他蘇瑞的出生。正在這時,湯姆的聲音冷不丁在耳畔響起,一個冰冷的東西被他放在她的手心:“我來把這個還給你——一直放在貝拉那裡,她也用不上。本确實還挺會挑戒指,起碼比萊昂好點。不過……你真的想好了和阿弗萊克訂婚?我覺得這還是有風險的,我擔心你被吸血。”

凱瑟琳握着紅寶戒指,明白湯姆暗含的意思——他認為本前兩年的名聲太差勁了,并不算一個好的人選,也談不上相互成就。所以凱瑟琳半是玩笑,半認真地維護本說:“我不在乎。反正以我現在的地位,找誰都是吸我的血——噢,除了你。而且我覺得我也可以開始嘗試一下婚姻了……”

湯姆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郁悶過。為什麼凱瑟琳年輕單純把婚姻對象當作終身寄托的時候,他沒碰上,凱瑟琳成熟穩定覺得可以嘗試婚姻生子的時候,他也沒碰上……而且隻要一想到這樣穩坐高台的凱瑟琳還是他親自教出來的,他就更想吐血了。

而他甚至也不能指責凱瑟琳的變心——他又想起凱瑟琳試婚紗的那個深夜,她伏在他的胸口,海浪般的頭紗把他們兩個人都包裹住,凱瑟琳明亮的綠眼睛裡倒映着他,她說,我們現在去結婚吧……而他居然傻到拒絕了。

他越來越不願意回憶這讓他後悔終生的一幕,此刻一想起更是感覺耳朵嗡嗡地響,直到凱瑟琳握住他的手,看他不算好的臉色擔憂地問:“所以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劇組還好嗎?”

提到劇組,湯姆一下子冷靜下來。他回應說:“劇組沒什麼事,不過我也确實想請你幫個忙……你最近還是不打算露面?”

“第一次公開露面當然要等到下個月的戛納。”凱瑟琳看着他專注的目光輕聲說,心裡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有些歎息,“你明白的。”

湯姆看出了凱瑟琳對他仍然有些眷戀,也早就猜到凱瑟琳這麼做的原因:凱瑟琳把自己禁閉在家,隔絕狗仔,是為了确保下一次矚目的公開亮相就是綠袖子的首映,這才能讓饑渴了一個多月的媒體和全世界八卦群衆,都對此翹首以待,綠袖子才能從中獲利。

這讓他評估了凱瑟琳和本的感情程度後,還是忍不住自我安慰……也許他們還是炒作居多——雖然他拒絕承認凱瑟琳比他眼光好:本再怎麼聲名狼藉,也顯然比凱蒂更适合炒作,更拿得出手。太可惜了,他想,他當時怎麼就這麼快放棄卡米呢?還是應該拉着卡米來宣傳戀情,沒準效果比凱蒂好多了……凱瑟琳也不至于那麼煩他的新戀情。

所以湯姆溫柔地看着她,撫摸她的臉說:“如果你真的覺得欠我一次,那等綠袖子上映,等你沒那麼着急的時候,再幫我一個忙吧。獨立日的時候,你能來我家一次,看看蘇瑞嗎?我還邀請格溫妮絲,威爾和賈達,狗仔會拍到你們到場。”

湯姆大概是為了展現和前任的友好,破除謠言吧……凱瑟琳思索了一下,反正是7月的事,綠袖子都上映了,她也可以解放一段時間,于是痛快地答應下來。畢竟她今年确實給湯姆找了很多麻煩。

看凱瑟琳誠懇的樣子,湯姆歎了口氣,終于忍不住問:“要是本沒跟你求婚,你會來找我幫忙嗎?”

“當然啊,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我有多依賴你。”凱瑟琳立刻哄他開心說,但湯姆無奈地又摸了摸她的臉,仿佛察覺她在糊弄,凱瑟琳隻好轉移話題,好奇地問,“請格溫來,那為什麼不請薇諾娜?對了,你不打算放蘇瑞的照片嗎?你到底搞什麼鬼啊。”

“她是我的女主角,但之前也隻是借刀殺人的時候因為你才合作過,這次再來的話太像公關了,”湯姆沉吟着說,回避了蘇瑞的問題,好像有意不和她多談凱蒂母女,“格溫雖然脾氣古怪(你可别當她面這樣說,凱瑟琳嘲笑道),但她還是清楚利害關系,不會搞砸的。”

那可不是嘛,凱瑟琳在心裡吐槽,就沖格溫妮絲每次見面都想把湯姆的嘴親麻,她肯定不會在湯姆的家鬧事的——格溫妮絲上次還抱怨說,如果不是她那會兒孕晚期了,沒準就是她去和湯姆合作。

湯姆和凱瑟琳閑聊着一些戛納的事宜走到樓梯口,遠遠看到(準确說是聽到那炸街的聲音)飙車回來的本,于是停下腳步。湯姆和凱瑟琳站在長階上俯視着,任誰來看,都應該覺得他們似乎很般配——

但本仿佛不知道一樣,咧嘴笑着靠在湯姆送的那輛布加迪威龍車身上,仿佛無論遇到什麼都像打在一團棉花上。他熱情地和湯姆打招呼說:“我聽說薇諾娜也來了,你們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嗎?今晚有很美味的多佛比目魚……”

“謝謝,但我想凱瑟琳這麼忙,今天也沒多少時間吧。如果有的話,劇組今晚的殺青派對有不少朋友會來……你們想去嗎?”湯姆淡定地回絕了邀請,本立刻真誠地接上,假裝沒聽到後半句:“這一定是一部很棒的電影,我非常期待。所以你們剛才在談什麼?”

凱瑟琳看了一眼湯姆,看他并不在意告訴本後,她就說出了湯姆的邀請,于是本再次迅速笑嘻嘻地問:“為什麼不邀請我?我想一定不是因為湯姆不歡迎我吧。”

湯姆臉上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我當然很想,可惜的是……我已經邀請格溫妮絲了,她在電話裡對你似乎頗有怨言。我猜,你不會和一位女士争搶吧?這太不紳士了。”

本卡住了:他确實沒辦法保證格溫妮絲看到他不發怒——他當年訂婚可沒有給格溫送那麼具有紀念意義的戒指,格溫在看到報紙頭條後,已經打電話過來罵了他好幾次了。

凱瑟琳悠閑地欣賞着漂亮的玫瑰瀑布,仿佛此刻才發現他們在陰陽怪氣彼此互嗆,于是給本解圍說:“他們等會兒就要走的話,要不你去見見薇諾娜?”

本從善如流地聽未婚妻的話離開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本還是不得不感歎,他的情敵實在是太多了……所以見到薇諾娜後,本小聲質疑她今天帶人來的行為,薇諾娜沒好氣地說:“他給我角色,我幫他一個小忙怎麼了?再說,你以為湯姆直接對凱瑟琳說想來看她,她就會拒絕嗎?這都受不了,你還是别想當‘霍麗德先生’了。”

本知道薇諾娜是在用“霍麗德先生”指代克魯斯夫人一樣的花瓶定位,也還是忍不住苦笑,委屈巴巴地說:“你就讓我偶爾抱怨一句嘛,格溫罵我,你也在折騰我……我又不會對凱茜說。”

薇諾娜好笑地翻了個白眼,還是停住了嘴——雖然本可能是裝模作樣,但也确實裝得有點可憐。

湯姆有一件事說得很對:凱瑟琳今天的确非常忙碌。她隻用了十分鐘就草草結束晚餐,回到工作室——會計師們給她拿來了堆積如山的賬單、财報和稅表。凱瑟琳給自己灌了大半杯咖啡,提起精神聽她的财務團隊開會。

她去年聖誕上映的戀愛假期是實時當日分賬,不過劃歸到去年的分紅也隻有數百萬,大頭還是在今年。藻海無邊的DVD收入相當長尾效應,不過這部的收益都被投入了戈黛娃基金會,前年上映的借刀殺人還有一些被拖欠的分紅,在去年底才被派拉蒙不情不願地送來支票。初戀50次的分紅下半年執行得倒是快,大概是沾了德魯的光。

這些隻是電影方面的,一些股票期權、代言贊助和房産交易的進賬也不少。總而言之,她去年的數千萬收入當然不是她的巅峰數字,但仍然是好萊塢女星的第一——不是好萊塢的第一,因為湯姆從世界之戰裡直接拿走了一億,又有本傑明巴頓奇事的預付款。

凱瑟琳又開始仔細看自己的支出——太多明星賺了大筆錢後就栽在财務和大手大腳的性格上了,尼古拉斯·凱奇不就是嗎?被那堆毫無價值的藝術品坑得滿頭血……這年頭誰會花幾千萬買恐龍化石啊。凱瑟琳覺得約翰尼·德普也有這個征兆:聽說他在拿到了加勒比海盜3的天價片酬後也是花錢如流水,去年買了1.5億的遊艇,又在幾個月後折價賣出去,憑空虧了四千萬……薇諾娜下午和她聊到時也說,這樣坐吃山空,就算海盜系列拍到第十部也沒用啊。

而且就算自己沒這麼大手大腳,财務團隊沒選好也很可能被坑:她記得本和馬特共用過一個萊昂的财務師……然後他們三個被那個人卷了上千萬資金後跑了。現在雖然人是抓回來判刑了,但損失的财産已經無法收回。

想到這裡,凱瑟琳又看了一遍自己那艘豪華遊艇的費用——保養遊艇實在是一筆天價開支,好在大半被劃給公關費用了,因為經常拿給團隊舉行交遊宴會的活動(比如今年戛納就要用上),或者租給頒獎季公關公司用做評委的遊說場地,看上去不算顯眼。

至于她的兩架私人飛機保養費和油錢……凱瑟琳不放心地問起會計師:“我去年飛的次數不少吧,隻有這麼點嗎?”

會計師驚奇地說:“和往年一樣,都是湯姆·克魯斯先生簽的賬單啊。”

“他居然還在簽?這得快兩年了吧,我還以為走工作室的賬呢。”凱瑟琳有些疑惑地說,會計師則含蓄地表示,當年簽的轉讓協議上湯姆承諾了,凱瑟琳的這些費用和他的私人飛機開支一起支付……

凱瑟琳想了想,猶豫地給湯姆發了條短信,問他這事要不算了,結果湯姆不知道為什麼在派對上都心情不好,迅速陰陽怪氣地回她:難道本連這點錢都不讓我出了嗎?

愛給她付錢就付呗,于是凱瑟琳把這件事抛到腦後,繼續看下去。凱瑟琳的房産稅也少了許多,因為紐約的豪宅已經移交給基金會,所以不用她付,現在也就洛杉矶這處新房需要交。當然,她在世界各地的房産數量比北美多多了,但房産稅加起來也不如洛杉矶這一套……有時候明星逃避美國也是很有道理的。

凱瑟琳認真詢問能不能把這套也歸到基金會名下避稅(她一年住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季度,但昂貴的房産稅和保險可不會管這個),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會計師再次含蓄地警告她國稅局不是吃素的,又安慰她說:“戈黛娃基金會的有力運營,已經填補了你之前空缺的慈善免稅額度,所以雖然你的财富蒸蒸日上,但你去年的應交稅款其實反倒比前年少……”

慈善的确是避稅最有效的手段之一,不然好萊塢也不會有多如牛毛的各類慈善基金會了。她承諾投入戈黛娃基金會的資金是八千萬,當然不是去年全部投入,而是根據使用情況一期期打款,這樣自然能配合她的财務狀況同步進行。碰到盈利可能高的項目,就讓假日工作室也插一腳進來,比如陽光小美女就是去年唯一一部聯合投資:凱瑟琳覺得好萊塢這幾年一直比較缺這種類型的感人喜劇。

雖然戈黛娃基金會到目前為止還在起步狀态——大部分投資都是長期投入,主要負責提供給許多毫無名氣的女導演、女演員、女編劇們等的資金、拍攝設備和課程,在未來可見的年歲裡都未必能産生收益,這實在是一個長久的過程。

比起來,她的團隊成員的工資、各式津貼、跨國差補、抽成等支出波動不大,去年也就凱瑟琳拿了影後臨時決定給團隊批發一人一輛車這筆是額外開支。不過安保支出又漲了——這個必不可少,凱瑟琳自從和本約會那次被砸了車後,就要求保镖24小時輪崗,那加工資也是理所應當的。何況身為保镖,本來也會知道她的很多秘密,所以待遇當然要給足。

比起同樣是吞金獸的美容保養費用,置裝費就約等于無,因為她曝光度太高,出席活動穿各大品牌送上門的贊助衣物還穿不夠呢,平常街拍的時候還經常穿喜歡的舊衣——對她這樣年少成名的超一線來說,這算得上簡樸的美名了。

想到這裡,凱瑟琳給自己的記事本上做個标記:穿Prada的女王五月殺青,預告貼片7月上映的加勒比海盜2,在此之前需要再确認一下贊助情況,這件事最好以安妮·海瑟薇的名義來做,安妮好像有一個香奈兒香水的代言?可以試試……福克斯怎麼這麼摳門,一部時尚片居然隻給10萬的服裝預算,怪不得卡梅隆天天罵阿凡達預算不夠呢……等等,這也許是卡梅隆的問題。

凱瑟琳結束胡思亂想,回過神來就被空空蕩蕩的裝修預算賬戶刺得眼睛疼——為了裝修貝萊爾的房産,以及修繕安妮島的建築,擴大機場,花銷着實不少。想到這裡,凱瑟琳的心一動:夏天也許可以去島上度假,如果環境讓她滿意(島上還有教堂呢),如果她真的要結婚……這裡是得天獨厚的婚禮舉行地,可以讓她全盤掌控。到時候婚禮再怎麼辦,都會有雜志心甘情願地高價買斷照片和視頻的轉播權。

珠寶的開支也暴漲了數倍:凱瑟琳通常給自己設置的購買額度上限是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往年從沒超過,去年……大概是拿了影後太開心了。畢竟凱瑟琳就是“俗氣”地喜歡鮮花和珠寶,每年雖然會收到很多禮物,但她自己還是會花費巨款購買。湯姆當然是最喜歡送她珠寶的男人之一,比起來她确實越發覺得萊昂當年很吝啬……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突然開竅買了那枚雪花戒指。說起來,那戒指應該被撿回去了吧。

“你又要記一筆今年的支出了。”開完會之後,凱瑟琳看了看對方日漸稀少的頭發,順手簽了一張支票說,會計師問她是什麼用途,凱瑟琳笑着說:“給你們的獎金——就當我拿了小金人後的慶祝吧。”

财務人員走後,并不意味着凱瑟琳一天工作的結束:這個時候洛杉矶陽光正好,所以她還要和綠袖子的剪輯師馬丁·沃爾什,配樂師丹尼·艾夫曼,還有索菲娅這個少不了的導演開視頻會議——離戛納的首映隻有幾周了,最終的版本卻還沒定下來。

凱瑟琳倒不擔心不提前給密鑰有什麼問題,反正主辦方不敢介意。畢竟戛納是歐洲三大電影節裡商業化最嚴重的,說好聽點是熱情擁抱好萊塢,難聽一點……就是谄媚。當然對凱瑟琳來說這是好事。

現在阻撓她的是制定電影評級的MPAA仍然沒有通過綠袖子的評級負責人申報的PG-13,一心想定到R級甚至NC-17,這對一部暑期檔電影來說完全是毀滅性打擊。剪輯師沃爾什也問她:“拷問喬治·博林和安妮那幾個情夫那場戲,一定要給那麼多秒的酷刑特寫嗎?我們已經送過去第六版了,他們還是要求改。”

“等再送一次之後,就看情況删掉一些血腥畫面,顯得我們态度誠懇吧,”凱瑟琳笑着平複他的急躁,“實際上,我讓索菲娅拍這些一開始就是為了糊弄審核。畢竟我們在裡面脫了好幾次,法國宮廷的戲份更是無比……咳咳,要是沒有那些血腥鏡頭,他們的注意力就在這上面了。這是斯皮爾伯格給我講的當年希區柯克拍驚魂記的經驗——為了保留被海斯法典禁止的馬桶鏡頭,希區柯克特意多拍了女演員的臀部特寫,最後按要求下删掉了,但如他所願保留了馬桶……”

索菲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知道凱瑟琳從芝加哥開始和MPAA鬥智鬥勇,積攢的經驗到現在已經很豐富了,何況還有諸多大導的熱心指點——比如馬丁·斯科塞斯,幾十年前老馬丁拍出租車司機的時候,片尾那段太過血腥,MPAA要給他定到NC-17,于是老馬丁嘴上态度相當好表示一定會修改,實則隻是調了色調,然後一秒都不删地反複上交——拖到最後審核人員也麻木了,居然真的通過了和最初相比差不多的版本。

商量好了這件事,還有一件:離電影結束還有10分鐘的安妮·博林斷頭劇情,索菲娅堅持認為這段配樂不合适,于是凱瑟琳和其他人把她的斬首戲反反複複看了五遍(中途本刻意路過幾次,想知道她什麼時候開完會——然後每次都聽到一模一樣砍頭的聲音,簡直讓他懷疑人生)。

最後,凱瑟琳支持了索菲娅的看法:“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你們聽,這首管弦樂曲雖然宏大悲壯,但最後這幾下給觀衆一種收尾的感覺,可是綠袖子并不算在這裡結束——後面還快速切換了亨利八世在我的頭顱落地……噢是安妮的頭,一小時後就和簡·西摩結婚這樣諷刺的片段,有小伊麗莎白艱難的童年,以及她最後登上王位,把母親的肖像留在戒指裡懷念……這裡應該做一支15分鐘的貫穿配樂,聯動幾場戲,讓人感覺這是真實的人生,觀衆才能進入情景,體會年輕的女王心中那種失去母親的悲涼遺憾,更有沖擊力。”

配樂師同意了這個改動——不同意也沒有辦法,然後急匆匆地下線開始去嘗試新的配樂了。凱瑟琳又和索菲娅再讨論了幾句,也疲憊地結束了視頻會議,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本這個時候才溜進來給她揉肩膀。凱瑟琳懶洋洋地說:“你是不是無聊了?得陪我關禁閉到下個月。”

本雖然早有準備,但這些天還是震撼于凱瑟琳日以繼夜的忙碌,他溫柔地說:“我隻是心疼你總是這麼累,你太工作狂了。怎麼會無聊呢,在你身邊的每一秒我都很快樂,你隻要知道,你忙碌的時候随時擡起頭,我都在陪你就好了。”

凱瑟琳睜開眼睛笑着說:“你哪裡隻是陪着我?謝謝你去年熬夜幫我改劇本……你知道安妮,我是說我妹妹看了綠袖子的粗剪後說什麼嗎?她說劇情轉折也太狗血了,但她就是想看下去……我希望所有人都這麼想。”

本當時保留了凱瑟琳精巧的台詞,但對劇情進行大開大合的删減拼接,搞得情節推進極快,在凱瑟琳提出抗議的時候,他辛辣地嘲諷說:“我們國家的很多人文化水平都很低,但不代表他們願意承認這一點。如果他們看不懂,以他們的自信隻會認為你是故意賣弄,還不如打着符合曆史的招牌,讓廣大觀衆進場看兩小時狗血古裝情景劇——凱瑟琳,你到底是要學術素養還是票房啊。”

那時凱瑟琳啞口無言,但這獲得了環球内部劇本會的一緻好評是真的。想到這裡,凱瑟琳笑着吻了一下本,和他手牽手回到房間。

……

2006年5月18日,星光熠熠的第59屆戛納電影節正式拉開帷幕。無數家國際主流媒體早在半個月前就蹲守在這座海濱小城裡,把原本僻靜的城市擠得水洩不通,更别提全球各國慕名而來的影評人、影迷、粉絲——

文化也是一種武器,就像光鮮亮麗的好萊塢從誕生之日起就是美國最優秀的宣傳機器之一,它的電影霸權無人能擋。

就像盡管去年戛納被大師級導演統治後,電影節的藝術總監宣布今年要推陳出新,努力扶持新人,但再多歐洲新面孔也無法阻擋所有人對好萊塢的關注:擔任電影節開幕片的《綠袖子》,閉幕的《達芬奇密碼》,在戛納首映的《X戰警3》,布拉德·皮特主演的《通天塔》,薇諾娜·瑞德參演,這次會和男友基努·裡維斯一起走紅毯的《陽光小美女》,本·阿弗萊克和阿德裡安·布洛迪的《好萊塢莊園》……

好萊塢一如既往,霸道不講理地奪取了絕大部分關注。盡管不少獨立影評人在觀影前就大罵戛納過分跪舔大西洋彼岸,但他們也清楚,沒了好萊塢,戛納的煊赫風光馬上就要塌一大半,歐洲獨立電影的聲勢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然黯淡。

正因如此,凱瑟琳·霍麗德憑借她的名氣和過往作品的質量,這次直接在沒有讓任何一位評委觀影的情況下,就有一部主演的電影霸占首日開幕,還有一部由她制片的電影《陽光小美女》入圍主競賽單元……這位美國乃至全世界最火爆的巨星,這次就算自己不能帶着獎杯走,以她的威勢和光環,評委會也不可能忽略她。

而從這屆評委會成員的年齡來看,他們也堪稱戛納電影節曆史上最年輕的組合了。來自中國、意大利和英國的女評委章子怡、莫妮卡·貝魯奇和海倫娜·卡特無疑是紅毯的焦點,而戴着墨鏡的評委會主席王家衛在許多記者詢問他和章子怡是否會對中國影片格外關照時,這位導演也用官樣的回答說,電影語言沒有國籍……

簡·坎皮恩作為本屆戛納電影節“金馬車”的終身成就獎得主,受到的歡迎待遇雖然不如去年的喬治·盧卡斯(畢竟去年連法國空軍都出動慶賀),但也相當熱鬧:霍利·亨特、梅格·瑞恩、山姆·尼爾等合作過的明星紛紛親自到場祝賀,因故未能參加的妮可·基德曼也錄制了祝福視頻在沙灘熒幕上公開播放。去年因坎皮恩的藻海無邊加冕的凱瑟琳·霍麗德更是等足了時間,在坎皮恩結束獲獎感言後,才率領綠袖子劇組壓軸走完紅毯,并對坎皮恩表達支持。

在海邊盛大的陽光下,正在電影宮的盧米埃爾廳外等候的影評人們看到衆多采訪他國電影人的記者匆匆結束,如同洪水泛濫般撲向紅毯——好吧,一看就知道是凱瑟琳來了。全世界都熱烈關注着她的電影,她的情史,她甜蜜動人的禮服,她挽着走上紅毯的男人……

“裘德今天一個人來的啊,”一名記者和耳麥裡的朋友嘀嘀咕咕,“我還以為他會帶新的人來……哦,加裡·奧德曼居然在和烏瑪·瑟曼打招呼,伊桑·霍克臉都僵了,他生什麼氣啊,都和烏瑪走離婚程序了……”

衆所周知,英倫女星烏瑪·瑟曼曾經在采訪裡抱怨過她的第一任丈夫加裡·奧德曼就是她的初戀,結婚的時候她才18歲,沒有戀愛經驗,這段迅速夭折的婚姻對她來說十分失敗——所以許多人都把她和凱瑟琳&萊昂的婚姻放在一起讨論。

記者還沒有八卦完(這屆評委海倫娜·卡特和綠袖子的主演之一艾瑪·湯普森,可都是肯尼斯·布拉納前後腳結婚的前妻,不過他們三人很明智地彼此錯開了時間),就被耳邊一個粉絲聲嘶力竭的尖叫吓了一大跳:“凱瑟琳,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他根本配不上你!”

凱瑟琳沒聽到這句質問:戛納為她專門清場十分鐘接受采訪,現場高聲播放着鋼琴課和嚴酷的考驗的配樂(這是她過往在戛納獲獎的作品),而衆多對着她的麥克風無窮無盡,簡直都想榨幹她,她哪有心思關心别的。倒是離她數米遠的本·阿弗萊克聽到了,轉過頭回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然後解開西裝,露出裡面的T恤給攝影師,差點沒把那個年輕女孩氣死——

上面寫着“Bentherine”,正是兩年前本上周六夜現場的時候對觀衆推銷的幾件cpT恤之一。

現場一片哄笑,本也見好就收,走過去在他美麗的未婚妻耳邊附語幾句,凱瑟琳就往那個粉絲走來,貼心地給她簽名合影,安撫小粉絲的情緒。

走進盧米埃爾廳後,加裡坐在凱瑟琳左側,裘德在加裡左側,凱瑟琳右手是本,她的背後坐着安吉和布拉德——被360度圍繞的感覺讓凱瑟琳難得有些不自在。加裡仿佛感覺到她的不适應,悠閑地說:“你知道嗎,我在綠袖子裡的表現絕不是我最好的表演。”

凱瑟琳驚訝地笑起來,旁邊人也都豎起耳朵,十分好奇:“怎麼會呢?我看了那麼多遍,太知道你演得有多好了,不要說這麼招人恨的話。”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最好的表演,就在我為一部爛片宣傳的時候。”加裡诙諧地說,“如果電影不怎麼樣,我也知道它不行,媒體也知道,我也知道媒體知道,評分也出來了,觀衆也知道它不行了,然後我還要去參加首映,接受煉獄般的采訪,記者冷漠地提問,我還得熱情地回答和粉飾……那種場合下我給出的一些‘表演’,老實說,都該拿比你還多的奧斯卡了。”

凱瑟琳和其他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來,沒有人忍得住。等凱瑟琳笑完,加裡摟着她的肩膀說:“所以你沒什麼可擔心的——我知道綠袖子一定是一部受人喜愛的好電影。”

本看着凱瑟琳眼睛亮閃閃地看着加裡,心裡頓時被醋意攪了起來,然後又被一道冷冷的眼神插了一刀,他轉過頭,噢,是安吉麗娜·朱莉。他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弄得布拉德也瞪了他一眼,直到電影開始才消停。

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綠袖子這部講述英國第一位斷頭王後安妮·博林的電影,開頭三分鐘的戲碼卻發生在法國宮廷,而且居然是一場淫.亂的派對。盡管奢侈的巴洛克風格尚未降臨在1520年,但反正也沒多少觀衆清楚。極盡奢華典雅的盧浮宮在索菲娅·科波拉的鏡頭下,仿佛每一秒都是豐腴的美人,幾近消失的衣物,暧昧的喘息尖叫,畫作琳琅的牆壁上撫過一隻顫抖的手,低頭凝望的石雕天使……

這隻手為自己顫抖地裹上衣裙。鏡頭仿佛始終不肯給她一個正臉,觀衆隻能看到她似乎性感動人,是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的情婦,國王贈予她貴重的珠寶,卻又偶爾侮辱地稱呼她為“一匹來自英國的馬”,她轉過頭,觀衆期待地幾乎要起身,國王溫柔地喊她——

“瑪麗。”

不是安妮·博林,居然是她的姐姐,羅莎蒙德·派克飾演的瑪麗·博林。觀衆還沒來得及從這似乎有點故弄玄虛的橋段掙脫出來,場景突然從輝煌的盧浮宮切換到莊嚴冷清的修道院——國王那位21歲就第五次懷身孕的王後,布列塔尼女公爵克洛瓦就居住在此,躲避宮廷中混亂的風氣。

一扇沉重的雕花木門從内推開,衣着樸素的凱瑟琳·霍麗德在這個時候才出現——原來那個傳言中裙下臣無數,如此淫.蕩的安妮,在巴黎卻一直做着虔誠的克洛瓦王後的侍從女官,備受她的贊譽。

“父親讓我來召喚你回去。”瑪麗對自己的妹妹态度親切中又有些炫耀,她可是法王情婦,妹妹卻可能要嫁去荒涼的愛爾蘭,她用法語說,“似乎有一門婚事等待着你——也許可以你能把那片愛爾蘭的土地帶回我們的家族。”

博林家族和愛爾蘭的巴特勒爵士長久以來都有土地争端,英國國王亨利八世希望通過巴特勒和安妮的婚事解決這件事,但……安妮平靜輕笑,同樣回以純熟的法語:“父親絕不可能答應。嫁一個女兒過去做伯爵夫人,怎麼能和屬于自己的伯爵領相比?我們的國王也忘記了——沒有一個有頭腦的男人會為了女人,先放棄他與生俱來繼承的權力,隻為了傳承給那個女人的孩子。”

“為什麼不?”瑪麗不以為然地說,“我們都這麼美,男人會愛我們的……看看我脖子上的鑽石項鍊,這是法國的國王陛下剛送給我的禮物。”

“那隻不過是套馬的馬嚼子,控制你什麼時候張口閉口,或者被男人拎出去炫耀他有一匹良種馬,然後在跑不動的時候被遺棄。”妹妹忍不住語出嘲諷,“我絕不會像你一樣去做一個沒有保障,沒有未來的情婦,我的婚姻要在神聖的教堂中,被上帝聆聽的誓言所保障,如果沒有,我甯願終身留在修道院裡。”

姐姐負氣離去,凱瑟琳飾演的妹妹臉上卻流露迷茫。她仍然回到了英格蘭,婚事果然告吹,但讓她震驚的是,父親居然準備把服侍過法王的姐姐再獻給亨利八世,看能否換得一個職位。安妮知道,自己比姐姐更聰慧,父親也更疼愛她,可那隻會讓父親更想賣一個好價錢。

想到自己看不清前路的未來,安妮忍不住策馬在獵場裡狂奔——熒幕上熟練大膽的騎術讓台下的觀衆忍不住驚歎:這顯然不是替身,是凱瑟琳親身上陣。

遠處有人喝彩,鏡頭拉遠,居然是英俊而威嚴的亨利八世——加裡·奧德曼實在給這個暴虐的國王增加了許多魅力,不少人這樣想。雖然艾瑪·湯普森飾演的凱瑟琳王後就坐在他身側,他也仍然沒有給這位不能為他帶來男性繼承人的妻子顔面:“她是誰?把她帶來。”

托馬斯·博林哪裡了解小女兒雖然年輕,但騎術不遜色于大女兒,所以谄媚地說:“也許是我的大女兒瑪麗……”

随着國王的一紙诏令,瑪麗入宮成為凱瑟琳王後的女官、國王的情婦,博林家族獲得豐厚的賞賜;而此時安妮卻墜入了愛河:那天她憂傷地沖到了獵場的邊緣,幾乎要踩進衛兵步下的陷阱裡——而諾森伯蘭公爵溫和善良的長子,亨利·珀西冒着自己受傷的風險拯救了她。

現場不少觀衆驚呼起來——裘德騎着馬英雄救美的出場未免也太讓人心動了……但裘德側過頭瞄了本一眼,郁悶地想:凱瑟琳怎麼就沒這麼迷戀他的臉呢。

但雖然莎士比亞此時尚未出生,羅密歐與朱麗葉更是近百年以後的産物,可用這部作品來形容安妮和珀西這對可憐的情侶卻是恰如其分:諾森伯蘭公爵與安妮的舅舅諾福克公爵是政治死敵,雙方根本不會允許兩個年輕人通婚。

然而安妮是一個果決大膽的女孩。在一個深夜,她和亨利·珀西在一座小教堂裡,由一個随便找來的牧師證婚——在都铎的法律裡,有一條是為沒錢結婚的平民而設,後面變成許多貴族男女私奔的方法:隻要男女雙方找個證人承認婚姻,舉行簡單的儀式并同居,婚姻就得到了認可。安妮從小熟讀法律,當然知道這一點。

隻不過那時過分年輕的她,還并沒有感受過被權力壓迫的滋味。諾森伯蘭公爵第二天就把珀西抓回了北地關在家裡,諾福克公爵則将安妮送回肯特郡,通過和紅衣主教沃爾西的關系直接取消了這個已然合法的婚約——什麼,兩個年輕人都在牧師面前承認已經和彼此同床?隻要大人們夠不要臉,一切就都能不承認。

分離的那刻,一對看上去天作之合的俊男美女淚流滿面的場景如此凄美,讓所有人都不由動容——當然也不是沒有打岔的,一位記者就忍不住對身邊人吐槽說:“你還記得裘德說凱瑟琳一條短信就把他甩了嗎?”

旁邊的人踢了他一腳,嫌棄他讓人出戲了。

冬去春來後,安妮的姐姐瑪麗已經失寵,被國王打發嫁給一個朝臣,這讓托馬斯·博林想起自己另一個女兒,又把安妮帶回了倫敦——安妮仍然那麼美麗,聰慧,可卻比從前多了幾分冰冷,隻有在騎馬的時候才會流露幾分笑顔。

這一天狩獵日,她無意間又來到那片陷阱旁,觸景生情,忍不住流下眼淚,輕聲喊着:“亨利……”

風似乎把她的呼喚傳得很遠,把改變她命運的人帶到了她跟前。輝煌的旗幟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策馬奔向她,充滿興趣地問:“親愛的女士,你在呼喚的人是誰,你遇到了什麼問題?”

安妮感覺血液在沸騰,她幾乎着迷地看着他鬥篷上的精美徽記——象征着王室的都铎玫瑰。在幻覺中,她似乎看到了他頭上的王冠……如果她能得到國王的愛慕,如果她能沾染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讓所有人都跪倒在她的腳下,讓那些擺布她、決定她命運的人都滾開……

“我在呼喚至高無上的英格蘭國王,請您原諒我……”女孩從馬上跳下,她絢麗如朝霞的容貌照亮了國王的眼睛,“我看到了您上午在騎士比武上英勇的表現,以為在這裡呼喚您的名字不會有人聽見……”

凱瑟琳坐在座位上感覺有人戳了她一下,回頭一看,是安吉麗娜——安吉無奈地小聲說:“這真是你寫的?太狗血了吧,你居然好這一口?我都猜得到,後面他們結婚的時候珀西回來了,結果發現初戀已經嫁給了國王,然後再過幾年國王發現了他們當初的秘密婚姻,然後安妮又生不出兒子,所以把安妮殺了,珀西跟着殉情……對吧。”

坐在她前面的裘德差點要憋死了:沒錯,這個結合了虐戀情深+白月光+替身+殉情的英國古裝狗血片就是這樣。他當時怎麼也想不通凱瑟琳的品味為什麼這麼地……樸實。

凱瑟琳看了起碼有上百遍,早已經脫敏了,聽到後面無表情地說:“你就說大部分觀衆是愛看這個,還是真實曆史吧。”

本在旁邊不作聲地使勁笑,就沒有停過。

從安妮和亨利八世同乘一騎回到馬術觀景台起,宮廷中“博林家的婊.子”和“女巫”這樣的稱号越來越烈,而安妮不動如山,耐心地周旋——她絕不要做像姐姐那樣被短暫寵愛後又被抛棄的情婦。她太知道自己的聰明,而這種聰明經過磨難後才終于發揮作用。

國王也像她預料的那樣,似乎真的愛上了她,整個英格蘭都流傳起國王譜寫的求愛笛曲——那一首動人的綠袖子。

瑪麗公主恨她威脅凱瑟琳的地位,這一點毫無疑問。而凱瑟琳王後年過四十,已經不能生育,如果瑪麗未來繼承了王位,她隻會被當成女巫一把火燒死。她必須……必須取代瑪麗的母親(盡管那是一位無可挑剔的好王後),得到王後的冠冕,生下未來的都铎王子……

她在國王耳邊鼓吹凱瑟琳王後的西班牙外甥查理五世,在帕維亞戰役中對英格蘭的背信棄義;惶恐地描述教皇卑鄙的命令如何危害都铎本就不穩的統治權,英格蘭的教義本來就該由英格蘭的國王掌控;她打開聖經,用“弟娶兄妻,二人必無子女”說服國王考慮擺脫婚姻的枷鎖,把善良的凱瑟琳王後逼上了離婚的審判席……

現在,盛大的加冕禮上人山人海,沉重的聖愛德華皇冠戴在她漂亮的頭顱上——這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她是英格蘭曆史上第一個戴上這頂冠冕的女人,她撫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如此春風得意……

然而八個月後,萬衆期待的“都铎王子”沒有降生,取而代之是一個健康的女孩。安妮失望又充滿愛意地為女兒起名伊麗莎白,那是她和亨利各自的母親共同的名字。

宮廷中有許多亨利,當然她甜蜜地叫着的隻有國王。但她不是不知道,在全國巡遊的加冕禮進行時,諾森伯蘭公爵去世,亨利·珀西終于擺脫了父親的桎梏,卻已經無法從國王手裡搶人。安妮對此有些微惆怅,卻并不遺憾:年少的愛戀固然珍貴,但她已經走到了今天,沒有什麼比她的王冠更重要。

可也許命運給予的好運是有限的,而她已經兌現得囊中空空。在凱瑟琳王後葬禮的那天,她摔碎了一面鏡子:鏡子裡的她穿着美麗的黃色長袍,然而頻繁懷孕已經奪走了她的美貌,她歇斯底裡地尖叫着,鮮血從腿間流出……同一天,她失去了四年裡的第四個孩子。

沒有什麼能打倒安妮。一場極盡盛大的舞會上,安妮容光煥發地和亨利八世盡情歌舞,卻驚恐地發現,國王的愛意已經轉向了她的侍女簡·西摩,一如她當初入宮成為凱瑟琳的侍女一樣。她回到寝宮,惶恐的淚意洶湧而下,一旁由安德魯·加菲爾德飾演的年輕樂師馬克·斯米頓演奏着綠袖子,心痛地看着她,渴望給予她一點安慰,卻連觸碰她的裙裾都不敢。

然而謠言是不講理的。曾經國王從不相信謠言,但現在,他對安妮盛大的愛意已經褪色,國王永遠可以愛下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終于在這一刻,安妮才明白不僅愛情無法保障,連王冠也不能保障她的權力和平安,隻有權力本身才能保障權力。

她被以通奸的罪名送進了處決過無數貴族的倫敦塔。而牆倒衆人推後,那些隐藏的往事也都被翻了出來——憤怒的亨利八世太知道怎麼報複曾經愛過的女人,他命令将安妮的兄長以和安妮亂.倫的罪名酷刑處死在安妮面前,那個樂師也是如此,讓亨利·珀西加入陪審團,審判安妮被控告的累累罪名。

美麗的王後走上審判席,一如十年前的凱瑟琳王後那樣高貴莊重,讓厭惡她的官員和百姓都為之一愣。安妮口舌伶俐地推翻了許多指控她的虛假罪名,但這是國王的法庭,她四年前公開宣稱上帝将英格蘭的權力全部歸屬于國王而非教皇,而諷刺的是,現在國王要她的生命。

她終于感到疲憊了。在陪審團一聲聲“Guilty”的判決中,她安靜地望向始終不肯開口的亨利·珀西,當年他們都沒想到,多年後的第一次相見,居然就是死别。她溫柔微笑着,翠綠的眼睛裡卻滿是堅定的請求:她不想初戀情人被她連累——

電影進行到這裡,盧米埃爾廳裡有情感豐富的觀衆已經開始為這對被命運拆散的情侶哭泣,連之前吐槽裘德被甩的記者此刻也默不作聲:他很少能在傳記片裡看到這麼千回百轉的悲劇(雖然的确有點狗血……)。

最終,珀西也顫抖着說出了有罪的指控。

行刑的前夜,亨利八世來到了她的監牢。與其說是監牢,不如說是舒适的卧室:國王沒有降低她的待遇。

凱瑟琳伏在加裡·奧德曼的膝頭。安妮輕聲請求她的國王,不要放棄他們的女兒伊麗莎白,她絕不會讓他失望。

加裡溫柔地撫摸她光潔的黑發,白皙的脖頸,凱瑟琳怅然地和他對視,加裡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暧昧地親吻,虛僞地許諾他會仁慈地減少她的痛苦,然後解開她的衣帶……台下的觀衆湧起了一種詭異的罪惡感:雖然這對都铎怨侶從頭到尾都很缺德,但凱瑟琳和加裡每次同框,都有莫名的性張力,甚至比和裘德的還強。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晨曦升起的時刻,安妮步入她的刑場。她穿着平民才穿的猩紅色襯裙,把外袍上佩戴的珠寶分送給這幾天監視和照顧她的侍女,遞給劊子手一枚金币——這是國王出重金專門從法國請來的高超劍客,為了讓她死時少一些疼痛。在跪在斷頭台之前,她莊嚴而平靜地對着圍觀她處刑的群衆宣布說:“虔誠的信徒們,我不是來這裡布道的……”

“我是來接受我的死亡。”

她翠綠的眼睛最後一次眺望天空,黑布蒙上了它們。劍客手起刀落,一顆蒼白的頭顱滾到了幹淨的磚石地面上,在血泊裡倒映着依舊秀美的五官。

廳裡的近千名觀衆此刻啞然無聲——他們幾乎都看過凱瑟琳的不止一部作品,說實話,凱瑟琳也不是第一次死,但這次的死如此凄涼,如此壯烈,讓他們的心沉重地像倫敦塔敲響的鐘聲那樣。

電影以翻書的速度蜻蜓點水般地帶過之後的情節,卻更讓人痛徹心扉:國王聽到了遙遠的鐘聲,宣布和簡·西摩的婚禮開始——不了解都铎曆史的觀衆們簡直難以抑制他們的震撼:怎麼會前腳處死前妻,後腳娶新人?中間甚至沒超過一個小時?

珀西上書表示他多年來沒有結婚也沒有後代,願意把所有的财産獻給王室,其中一部分贈予伊麗莎白公主……國王同意了他的要求。在安妮被處死的第二年,他就在無限抑郁的病痛中追随安妮而去。

瑪麗公主在愛德華六世病逝後終于登基,因為信仰不合,一度把妹妹伊麗莎白關進倫敦塔裡當年囚禁安妮·博林的房間,準備讓她重蹈母親的命運……但最終,25歲的伊麗莎白還是接過了姐姐的王冠,實現了她母親二十多年前臨死的夙願。

英格蘭在她的帶領下逐漸強盛,而年輕的女王慢慢走向蒼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打開了手上佩戴終身的紅寶石戒指,溫柔地親吻戒指裡的小小畫像:那是她聲名狼藉的母親,安妮·博林。

影片結束,悠揚的笛音響起,凱瑟琳·霍麗德輕聲歌唱的綠袖子作為片尾曲,再度在大廳裡回蕩。現場靜谧了十幾秒後,含淚的觀衆中突然爆發了劇烈的掌聲,雖然交頭接耳的影評人們并沒有附和——他們大多覺得綠袖子有點過于追求戲劇化,深度不夠。

但安吉麗娜再次拍了拍凱瑟琳的肩膀,感慨地說:“别理他們,相信我,更多人會喜歡的。”

凱瑟琳笑着抱了一下她,然後和劇組出去接受采訪——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裡,魚貫而出的一幫年輕粉絲團在沙灘邊嘀嘀咕咕:“凱瑟琳和加裡太有化學反應了吧?”

“會不會和本才是炒作,但和裘德分手是因為加裡?”

“凱瑟琳在劇組到底和多少人約會啊?裡面好多好帥的演員……那個可憐的樂師真的很英俊……”

“我發現了伊麗莎白·泰勒的客串!不是說本去探班過嗎,會不會就是那個時候買了戒指!”

粉絲們叽叽喳喳地讨論着,又紛紛确定下一場綠袖子的播放時間——晚上還有一場,太好了,不然這麼精彩的電影就得等到一個多月後才能再看。

在五月,戛納漂亮的海岸邊停泊着無數遊船,無數電影人白天在電影宮間穿梭,晚上則登上豪華遊艇享受夜生活,凱瑟琳也不例外。

在電影節的最後一天,薇諾娜下了船,去等候頒獎——戛納很喜歡獎項均分,陽光小美女顯然是有獲獎的可能,她才被主辦方叫回去。凱瑟琳則留在遊艇上和朋友們看電視轉播——綠袖子根本不是競賽片,沒獎項可拿。

喬治·克魯尼在和他的新女伴調情,布拉德抱着女兒希洛,和安吉麗娜在欄杆旁吹海風閑聊,加裡·奧德曼和本一左一右待在凱瑟琳身邊,他們開了一瓶威士忌,在慢慢品鑒。

海風習習,電視裡的電影節獎項逐一公布着,最佳導演是通天塔的導演,皮特不得不趕緊下船去慶祝;最佳編劇發給了陽光小美女,引起了凱瑟琳帶着醉意的歡呼;最佳女演員屬于西班牙演員佩内洛普·克魯茲……

電視上的章子怡含笑拆開信封,看到内容時露出了些微震驚,然後立刻公布說:“本次戛納電影節的最佳男演員是……”

“本·阿弗萊克,《好萊塢莊園》!”

“什麼??”本聽到自己名字時,極度震驚地摔碎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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