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月底,約好帶Miki去體檢的時間。
人一旦忙起來記性就會變差,比如陽台上的那盆吊蘭,等林霜羽記起澆水的時候,細長的葉片已經幹枯發黃,不複鮮嫩。
連吊蘭都能養死嗎?
她歎口氣,認認真真澆水,修剪黃葉,又網購了兩袋腐葉土,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從衣櫃裡随便扒拉出來一條淺灰色的襯衫裙,帶着Miki出門。
和之前過來的時候一樣,領愛的接診量仍然很高,等候區幾乎座無虛席。
江照今天不在,接診的是另一名女醫生,同樣專業耐心,Miki全程隻掙紮了幾下,就被她手裡的貓條奪走注意力,乖乖配合。
做完檢查,等待呼吸道五聯檢測結果的時候,在診室走廊裡,林霜羽又聞到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她對氣味甚至比對人臉更敏感。
下一刻,餘光果然瞥見江照的身影,正從另一側走來。
藍色襯衫,休閑褲,他穿得簡單,卻很脫俗,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停下,問了一句:“體檢結果怎麼樣?”
“除了體重有點超标,其他都沒什麼問題。”林霜羽幹脆拿出血常規的報告跟他讨論,緊接着才反應過來,“江醫生,你今天不是休息嗎?”
江照回答:“碰巧醫院有點事,就過來看看。”
她哦了聲:“那你快去忙吧,我就不打擾啦。”
江照卻沒急着走,低頭看了眼時間:“等會可能要下雨,帶傘了嗎?”
三十五分鐘之後,在一場猝然而至的夏日暴雨裡,林霜羽抱着貓包,一邊擔心店裡的咖啡豆會受潮,一邊硬着頭皮坐上那輛黑色卡宴的後座。
車廂空間寬敞、整潔、井井有條,沒有堆放任何雜物,車載香水的味道很淡,卻無法忽視。
“今天真的麻煩你了,江醫生,等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吃飯。”林霜羽搭順風車搭得不太好意思,畢竟兩人實在不熟。
“不用客氣,我正好順路。”江照透過後視鏡看她,“也不用一口一個江醫生的叫我,叫名字就行。”
車載音響沒開,濃密的寂靜裡,隻能聽見雨刷器反複刮過的規律聲響,林霜羽自動忽略他的後半句,随便找了個話題閑聊:“做你們這一行是不是挺辛苦的,平時還要出夜診。”
“還好,其實做什麼都很辛苦。”
“說得也是。”她笑笑,低頭去逗Miki,對方躺在貓包裡自得其樂地舔毛,頭都不擡。
烏雲奔湧,天空幾乎被漆黑吞沒,長長的車流在漕溪北路上緩速移行。
她住的地方離寵物醫院差不多五公裡,不多時,視野裡出現那棟熟悉的紅頂老洋房,江照的聲音就在此刻響起:“你平時一個人住嗎?這種老房子安保措施不太好。”
林霜羽指指貓包:“沒事,房東阿姨人很好,平時很照顧我,而且還有Miki陪我。”
Miki似乎聽懂了,配合地喵了一聲。
前方擁堵,車輛被迫停滞,喇叭聲此起彼伏,透過窗,能看到電影院門口張貼的巨幅海報以及亮着光的LED屏幕。
是一部最近重映的經典日本電影。有人很喜歡。
思緒不可避免地出現凝滞,像喝醉之後天旋地轉的第一秒。
隔着水霧滂沱的街道,油畫質地的霓虹光影,林霜羽看到冬天的小樽,夢幻的堺町通,也看到陳夢宵的側臉。
能不能從我的腦袋裡離開。
第無數次,她這麼問自己。
雨水在車窗上流出清晰的脈絡,江照偏過頭,視線從貓包挪到她臉上,嘴唇微張,正在跟她說話。
林霜羽試圖集中注意力,目光收回的前一刻,纖維狀的橙色霓虹裡,年輕男人收起傘,扯掉薄薄的衛衣兜帽,推開電影院大門。
太快了。快到來不及反應,來不及确認,那個黑色身影随着雨水從她虹膜中溜走,流向身後無邊無際的車流裡。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
良久,理智總算回來,重新占領高地。
江照看起來對她的分神并無不滿:“我問你餓不餓,要不要買點吃的,這種天氣應該叫不到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