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盯準了平海渡來的似的。
江遺已去了青樓打探,此刻尚未歸來,宋明昭思索着,總覺得事有蹊跷。
文流青被江遺扭了胳膊,又氣又委屈,自覺在下人面前丢了臉面,回到院中就大哭不止。
恰巧今天府上的大夫請假回家,一時找不到人,隻好去城東找了個有名的治跌打損傷的大夫。
江遺使了巧勁,下手并不算狠,隻當時疼痛一段,把骨頭正回來就好。
那大夫是個赤腳醫生,平日專治幹活扭了骨頭的農夫,從沒侍候過千嬌百貴的京城小少爺。
一打照面,一句話沒說,咔嚓又給文流青來了一下,文流青吓得七魂散了六魄,還當是那大夫庸醫誤人活生将他胳膊給拆了,又哭了半晌才緩過神來。
這一肚子委屈都積攢着,等着宋明昭來。
可左等右等,偏等不到宋明昭的人。他眼皮哭腫了又消,眼睛紅的像兔子,一下午鬧了兩三頓,實在按捺不住,一打聽,宋明昭竟是早就回來,去後山找了人,徑自回房了。
沒一點兒心疼他的意思。
“沒用的東西!不是說一回來就告訴我嗎!”
他心中酸澀,卻顧不得細想,抹了把臉,直奔宋明昭卧房,到了門前卻不吵,隻往門柱子邊一坐,癡癡望向房中,泫然欲泣。
這情形看的人心裡不是滋味。劉嬷嬷與他相處時日多些,還挺喜歡這個嘴甜乖巧的小侍君,到底是進去知會了一聲。
“公主,流青那孩子還坐在門口等你呢。”
宋明昭思緒一停,終于注意到門外孤零零的一團人影。
......這演的又是哪一出呢?
她“嗯”了一聲,摸了摸鼻尖,卻有些怵。
文流青最近有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不好好穿頭發不好好束,還總往她身上貼。
冬日裡借口冷也就罷了,可這都陽春三月了,還叫冷,眼皮子還總是凍得紅紅的。
是不是該找個醫師給他瞧瞧呢?
劉嬷傳到了話,也并不逗留,繞過屏風悄聲退了出去。
文流青千等萬等,總算等到了宋明昭一面。
“在我門口蹲着做什麼?”
宋明昭伸出手,想将人從地上拉起來。
文流青卻抓住她的手,牽引着落在他的臉頰處蹭了蹭,細竹一般的身體靠攏過去,柔順地貼着她的長裙。
他的目光微微擡起,浮着一層盈盈的水光:“我想您。”
宋明昭沉默了一瞬。
不知道文流青又是從哪學來了這一套。她以為自己府上的風氣應當還挺正經的。
初入府時,文流青還是個稍稍嬌慣了過了頭的小少爺。他是文家最小的孩子,論起财力,文家自然是比不過帝王家的豪奢,但也許是因為兄弟衆多,族家和睦,他的身上有一種純然不經世事的天真。
文家倒台後,他年紀尚小,孤零零一個蜷在破敗的文府門口,被碰巧路過的宋明昭撿了回去。
她本想着,文流青是想自己找個差事也好,還是專心科舉也罷,都随他去。自己收留他一段時日,便當做是拾了個貓兒狗兒回來養着。
千算萬算沒算到,文流青選了第三條路,爬床。
屋外雷雨陣陣,他尚且青澀的身軀小心翼翼地靠攏,帶着少年人的滾滾熱意。頭發尖濕漉漉的墜着水珠,不知是剛剛梳洗過沒有幹透,還是在門外踟蹰時被雨水濺濕的。
濃郁的夜色之中,她察覺到文流青纖細的脊背在發抖,修長如玉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衣襟,怯怯地看着她。
宋明昭慷慨地将自己的披風借給他,把人給送了回去,并又派人給他加了幾床厚被子。
她并沒多想,隻覺得他年紀小,失了父母沒有安全感也正常,特地給他請了老師。
讀書使人明智,多讀點書,心智就健全了,也就不會這樣沒有安全感了。宋明昭是這麼想的。
但不知道文流青讀的什麼書,在勾引人的道路上潛心研究,花樣百出,一去不複返。
好像養歪了。宋明昭攏住他的手,将人從地上拽起來。
“胳膊還疼嗎?”
“看見您就不疼了,今晚陪陪我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