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一身髒了,還有閑心管外物,真是不可理喻。
“可憐你受這些風雨,我卻無能為力......”
衛朔狠心未停下,走了幾步,終于認命地回來。“行了公主,過陣子閑了我自然會帶追影清洗幹淨,您就收收善心,别磨蹭了。”
他自小在軍營中長大,又對扶盈抱有偏見,能好聲好氣說出這番話來,已算是低頭。
可惜扶盈并不領情,“你說好好待夜雪,可曾實現了嗎?”
“這......”衛朔被問得一陣心虛,支吾半晌說不出一句。
他何嘗不想騎着駿馬自由馳騁,隻是如今任務在身,便是大材小用,也隻得忍忍了。
融雪滿地,泥濘沾衣,冷風貼着牆根吹過,便愈發吹得人渾身發寒。
攥着衣袖替小白馬擦淨些,扶盈終于放下手,頗帶着怨怼地望着他:“帶我去見謝明蘊。”
等見到謝明蘊,她一定要同他告狀,再把夜雪要來好生照顧着。
以為此事翻篇,衛朔莫名松了一口氣。
方才也是一時沖動,給自己帶了個大麻煩,幸好謝明蘊應當就在此處,趕緊把人送走,省得再出岔子。
混了雪水的泥地并不好走,每走一步都覺沉重。衛朔走得快,聽見後面的腳步聲逐漸吃力,不自覺放慢了步子。
往地勢稍高些的地方走,腳下泥濘稍淺了些,一些矮小的木屋也出現了。
那些都是軍士臨時築起的居所,不甚牢固寬敞,隻是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了。
此次雪災來得突然,何況璘王入上京不久,朝政還不安穩。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扶盈原還不知這是何處,直到看見那些衣衫褴褛、抱團取暖的流民,這才若有所悟。
回京途中,她是見過雪災的。那時謝明蘊說他會親自處理,原來沒有騙她。
思及此處,扶盈面上微微發熱,愧疚之心難掩。
上京總是過于繁華,以至于讓人忘卻了,厚重城牆之外,還有無數黎民百姓。
她過得舒坦,甚至覺着無聊,卻沒有記起還有人處在水深火熱中。
這一點,她自省确是比不上謝明蘊。
周遭都是窮苦人家,吃飽穿暖都難。唯有扶盈一人身着绫羅綢緞,行走其中實在突兀非常。
便是未同他們對視上,她也足夠臉紅了。
扶盈低着頭,目光隻落在地面,視野中卻忽然闖入一個小小的腦袋,撞得她趔趄幾步。
還未來得及思索發生何事,立即便又有一名婦人沖上來,不顧地上坑窪,着急慌忙地跪下求饒:“貴人,貴人對不住!小孩不懂事,沖撞了貴人,望您大人大量,莫要計較!”
“娘......”方才撞到她的那個男孩被婦人護在懷裡,睜着大眼睛,一手咬在嘴裡,一手還伸着指向扶盈。
他瞧着也不過三四歲光景,因缺衣少穿,實在瘦得可憐,臉上髒兮兮一片,手上也滿是污泥。
被他這麼一鬧,扶盈一身衣裳算是徹底毀了。衛朔抱着臂幸災樂禍,瞧見扶盈要往前走,又急忙搶道:“無事。大姐您放心,不過是小孩子玩鬧,自然不會怪罪他。”
他可是聽過這位公主嚣張跋扈、肆意妄為的“美名”,若是不攔着,誰知她會做出什麼事來。
婦人得了話,如蒙大赦,趕緊抱起男孩,說了幾句千恩萬謝的話便走了。扶盈還來不及開口,瞪了衛朔一眼,提起裙擺便追過去。
越是人多之處,泥地便被踩得越爛。本就不好走的路,扶盈更是走得晃晃悠悠。
那對母子已消失在人群之中了,這樣混亂的場地,要再找到他們實屬不易。衛朔也就不攔她,皮笑肉不笑地跟着走。
到此的災民大多已無家可歸,入目一片灰蒙黯淡,人人皆是同一副哀戚疲乏的面孔,一眼望去别無不同。
即便走了許久,也仿佛是在原地打轉。
從上京城内出發時,時候便不算太早。耽擱至如今,也到了該分發救濟糧的時辰,四周災民紛紛騷動起來,一齊向着一處湧去。
經了前幾日的管束,今日秩序算是好些了。但畢竟人多,總是容易出岔子。
衛朔不明白扶盈去湊什麼熱鬧,想把人拽回來,誰知卻被她躲開了,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衛朔眉頭一挑。
被她給找到了,還真是睚眦必報。
總算又見到人,扶盈面上露出笑容。她扯下系于腰間的玉佩,擡步便想給那個男孩送過去。
能給他們點什麼,她心裡也好受些。
越過喧鬧人群,扶盈好不容易走近些,才要遞出東西,忽覺手上一空。
轉過頭去要看究竟是誰膽大包天,謝明蘊的臉便猝不及防出現在視線中。
“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