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媽什麼時候回來?”
“我爸去廠子卸貨,估計中午不回來吃飯。我媽出攤,11點差不多就能回來。”男生完全沒了平日裡的精氣神兒,整個人都虛弱無力,“本來是想在宿舍睡一覺熬過去就好了,但是我們班主任不讓,隻能請假回家,煩,又得聽我媽吆三喝四。”
冉拾随手将書桌前的木椅拉開調轉位置坐下,聞言眉頭稍揚,“為什麼不讓?”
“上課時間宿舍留人會被扣班級分,母夜叉估計就是怕影響她評選優秀教師。笑死,還拿六班作例子洗腦我們給她打滿分,我就不!她也好意思跟六班班主任作對比,不管是教學水平還是受歡迎程度都不在一個檔次好吧。”楚子喻聲音越來越小,迷瞪着吸了一下鼻子又補充了一句,“哦忘說了,六班班主任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江老師。”
冉拾沒作反應。
楚子喻強撐着最後一點意識朝書桌那邊看了一眼,看到他哥懶恹地坐在那邊,右手拇指一下一下蹭着食指上的創可貼,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不知道他哥這是去做什麼受了傷,不止右手,左手也是,好像還更嚴重。
他雖然好奇但沒問,因為根據經驗問了也白搭。
他上初中的時候他們兩家離得很近,都還住在拾光路那邊,他哥偶爾會在他家裡沒人的時候過去教他做題,每一次他都能在他哥身上看到很多的傷和淤青,過兩天再見,不僅之前的沒好還會再多幾處。
他那時候追問過無數次,想着要是有人欺負他哥,他就幫他哥欺負回去。
但他哥永遠都是不以為然的“沒事”二字,然後指着他的作業冷淡地問他會了沒。
直到偶然聽他媽跟鄰居阿姨說閑話,才隐約知道他的姑父似乎是一個很可怕的人,對姑姑和他哥都不好,後來好像出了什麼事,已經很長時間沒消息了。
這麼想了一遭,楚子喻就覺得自己腦袋承受不太住。
“不行了,頭太暈了,我先睡了啊哥。”
不知過了多久,昏昏沉沉間,他聽到他哥問,“用你電腦,密碼多少?”
他半夢半醒地報了一串字母數字,便徹底昏睡過去。
“江老師,你這是在看什麼?”同辦公室的一位老師路過時,好奇地看向江合硯的手機屏幕,“嘶,這是不是那個叫什麼WAR的遊戲,我今天抓到好幾個小兔崽子也在課上看這個,學習的時候都沒見過那麼專注,沒把我給氣死。哎不是,江老師,你也喜歡這遊戲?”
江合硯沒否認,溫聲回道:“了解了解,其實還挺有趣的。”
“有趣?江老師你到底還是年輕啊。”這位老師說,“我現在一看到這種畫面就能想起我們班那幾個不上進的學生,一想起那幾個學生我就上火,一上火就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所以,我還是少給自己找不痛快的好。”
江合硯聽後不禁笑道:“不至于,哪有那麼嚴重,及時提醒糾正就是了。”
“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就好咯,我記得你們班不是也有幾個不愛學習的學生經常會逃課跑去網吧打遊戲?”
“嗯,是有幾個調皮的,但這次考試成績他們都有進步,可以教好的。”
“江老師,你心态是真的好,難怪那麼多學生喜歡你。”
“是這樣,不過還是得有度,不能太慣着學生,”過道對面女老師的聲音在這時橫插進來,“不然,之前五班那個女學生的事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
這話一出,整個辦公室都靜了下來,有過來送作業的學生瞬間變成吃瓜群衆,直接瞪大眼睛,心裡直喊卧槽。
什麼情況!被他撞上了什麼!
這突然緊張的氣氛!老師之間的戰争?
但不管怎麼看都像母夜叉在故意挑事。
“高老師,你冷不丁提這事幹什麼?”有其他老師回過神小聲提醒。
女老師像是理智回籠,低下頭佯裝整理東西沒再發一言,似乎剛才的話隻是一時沖動。
“别理她,今年年底評優的事我今天聽主任他們說起來過,她沒被提名,卡在了學生評分上,而你是學生評分最高的,優秀教師名額穩打穩,她心裡不痛快。”坐在江合硯前面的老師滑着座椅過來低聲爆小料,“自己不受學生待見就見不得别人好,也不知道什麼毛病。”
江合硯輕輕笑了笑:“沒事。”
這件事很快被從辦公室回去的學生添油加醋地宣揚出去,學校官方論壇甚至出了分析貼,居然分析了個八九不離十,底下評論一部分在心疼江合硯,一部分在陰陽怪氣女老師的所作所為,還有一部分把當時五班女生跟江合硯告白最後轉校的事又重新拉出來議論了一番。
這個帖子沒存在多久就被管理員以非議在校老師的理由删掉,大家隻能轉戰各個群聊繼續讨論。
江合硯自己并沒受太大影響,不過心情也算不上好,因為被提起的這件事并不是一個可以當作玩笑的話題。
他到現在還能想起那個小姑娘明明手足無措但還是鼓着勇氣跟他說“江老師,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時候,他也同樣的無措迷茫。
他第一時間去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說過什麼不恰當會被誤解的話,或者做過什麼不合适沒有正确引導學生思想觀念的事。
但是并沒有,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隻能盡可能地妥善處理了這件事,但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想明白小小年紀的姑娘怎麼會把“喜歡”那麼笃定地說出口。
還是對着作為老師的他。
耳機裡直播的聲音還在不間斷地響起,隻是聲音被他調得很小,手機開着直播畫面被放在一邊。
明明心不在焉,可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主播說的一句“你可終于是來了。”
他幾乎是立刻低頭,視線準确地落在屏幕上頭頂着“10”ID的遊戲人物上。
冉拾不輕不淡的聲音在音量調低的情況下顯得有些遠,但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直接開。”
江合硯驚奇得發現,冉拾對他而言就好像逗貓棒之于貓咪,一旦耳目所及,必然會被奪去所有的注意力。
剛剛思緒萬千産生的絲縷煩悶竟然就被這麼輕易地驅散。
他從來沒有在别人身上有過這種感受。
就這麼一個人。
江合硯擡起手不自覺地對着冉拾操縱的遊戲人物在屏幕上輕輕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