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對方輕慢的評價,戚懷麟眼也沒擡。他利落地撥開手中竹筒的蓋子,扣住連着紅繩垂落的竹筒蓋,橫過竹筒,從中抽出一疊符紙,夾于兩指之間。
“使符的?”“吳老”調整了一下坐姿,單手虛握,支着一側臉頰,擺出一副看戲的架勢,饒有興趣等着戚懷麟接下去的表演。
戚懷麟持符于眼前,手腕一個輕抖,那疊符紙便猶如利箭般,自他手中疾射而出。
這疊符紙共計十二道。
四道分别朝外散開,展開拍在房内四面牆壁——鎮封四方,立地為牢,用以封鎖房間,防止房内邪祟出逃。
剩下八道,排作兩線,互相交錯着,氣勢洶洶朝着“吳老”飛去——一線驅邪,一線定魄,圖的是一氣将邪祟從吳老身上驅逐出來。
八道符紙飛至“吳老”眼前,卻見“吳老”一個擡手,那八道氣勢淩然的符紙,就好似被按下了暫停鍵,在“吳老”面前驟然頓住。
“呵。”“吳老”看了一眼面前排開的八道符紙,低笑一聲,放下架着的那條腿,坐直身體,擡眸看向戚懷麟。他嘴角還噙着略帶邪性的笑,但眼底卻沒了先前的輕慢,“你這小孩,長着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樣,下手怎麼如此兇殘?這符要是打到我身上,我可是會很疼的。”
戚懷麟沒搭理對方,他飛快地凝神掐訣,八道懸在空中的符紙随即一顫,随後好似掙紮一般劇烈震顫起來。
“小孩,是我小瞧你了,你要比之前隻會搖鈴铛的方臉男厲害得多。”“吳老”起身站起來,扭頭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時鐘,“可惜我還要出門辦事,沒時間陪你慢慢玩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懸于“吳老”面前的兩排符紙,忽地齊齊自燃。自底端邊角冒出的火苗,瞬間蹿起,将整張符紙吞沒。
火光未消,紙灰未落,一股厚重的陰煞之氣,陡然在房間内鋪開。房間内的照明燈随即好似電壓不穩一般,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一閃,“吳老”站在符紙燃燒的火光中,面容如鬼魅一般妖異森然。
再一閃,“吳老”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戚懷麟當即四下環顧。
吳老是個大活人,那邪祟不可能帶着吳老的身體原地消失。房間已經被他用符封鎖了起來,那邪祟就算離開吳老身體,也不可能毫無聲息地從這個房間内逃出去。那邪祟必然還在這個房間内,這原地消失的景象,不過是那邪祟使的障眼法,過分關注才是上了對方的當。
在這種出逃困難的情況下,那邪祟使用障眼法的目的,應該隻有一個——偷襲他!
果不其然,幾息之後,戚懷麟就感覺到身後有人接近。
戚懷麟反應極快,當即轉身掐訣。戚怪麟動作不慢,但身後的人動作比他更快,他才剛側過身,一隻手裹挾着風聲,自他身後擦過耳廓,用胳膊鎖住他脖頸的同時,還一下抓住了他正欲掐訣的手。
閃爍不定的照明燈恢複正常,房内燈光大亮。
戚懷麟試圖掙紮,卻發現鎖着他脖頸的胳膊好似鐵箍,他完全掰不動分毫。
戚懷麟抿緊雙唇。
岑青岚提醒過他,這邪祟會些功夫,所以他開始就跟對方保持了距離。但誰想這邪祟不止是會功夫,而且還是個崇尚動武的——一般鬼魅邪祟對上術士,哪會這麼直接上來鎖喉的!
“小孩,你輸了。”“吳老”抓着戚懷麟,用哄小孩般的語氣說道,“你别亂動,我保證一下就把你敲暈。你要是亂動,我敲不準位置,那我可能就要多敲幾下,到時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戚懷麟放松了身體,低垂眼眸站着一動不動。
“吳老”:“真乖。”
戚懷麟:“縛。”
“吳老”:“嗯?”
細小的破空聲自身後傳來,“吳老”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四肢就被自背後射來的黑色細繩纏住,身體霎時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吳老”的視線落在自己手腕上。
定睛細看後,發現那并非是什麼黑色細繩,而是一長串被拉伸扭曲的符文。順着符文組成的黑繩側眸看去,發現這些符文黑繩的盡頭是在沙發椅前,正好是他剛剛燒掉符紙的位置。火光已滅,符紙的紙灰已經落地,但符紙上的符文卻是沒有跟着一起消失。此時,它們隻剩下上面半截符文懸在空中,下面半截已經在懷中小孩的操縱下,化作細繩束縛在他身上。
這小孩用的符紙可當真不一般,符紙都被燒成灰燼了,符文居然還能凝而不散。
他不知道那八道符紙的特别,但這小孩應當是清楚的。符紙自燃之時,小孩沒有第一時間操縱符文,直到他動手鉗制住他,他才動手。這顯然是跟他盤算到一起去了,完全是想着偷襲呢!
隻是,他想偷襲放倒這小孩不成,反被這小孩将計就計偷襲成功了。
“吳老”收回視線,轉動唯一還能動彈的眼珠子,看向戚懷麟。
戚懷麟從動彈不得的“吳老”懷裡脫身出來,一個擡手,将剩下沙發椅那頭剩下的半截符文化作黑繩,招來牽在手裡扯緊,“形勢逆轉——是你輸了。”
“吳老”:“……”這動作怎麼看着那麼像牽狗?
戚懷麟看着被他拴住的“吳老”,淡淡說道:“你别亂動,我保證一下就把你從吳老先生身上扯出來。你要是亂動,到時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吳老”低笑出聲:“你這小孩,報複心還挺重的。”他剛用差不多的話威脅過他,這人扭頭就照搬照抄地還給他了。
戚懷麟拽着黑繩一扯,語氣冷冽地喝道,“從吳老先生身上下來!”
“啧,真兇。”“吳老”說完,嘴角一勾,“好好好,我這就從這位吳老先生身上下來,你可要好好接住我啊!”
“吳老”話音剛落,戚懷麟就看到一道虛影,被他手上的黑繩牽扯着,自吳老身上浮現出現。
那虛影墨發如瀑,面容英俊,可偏生眉眼間盡是壓不住的桀骜孤冷,即便嘴角還帶着散漫的笑,依舊壓不住他身上那種令人顫栗的鋒芒,感覺就好似一柄妖刀出鞘——危險邪異。
再看他穿着打扮——黑衣錦服,金線繡紋,不知具體是什麼朝代的衣服,絕對不是近代的服飾。也就是說,這邪祟至少是幾百年前的厲鬼,難怪這麼不好對付。
戚懷麟想着,謹慎地後退半步,盯着那魂體凝實的厲鬼,再次扯緊手中符文黑繩。
厲鬼擡手,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浮動收緊的黑繩,低笑了一聲,随後順着力道朝着戚懷麟撲了過去,【小孩,接住了。】
戚懷麟聽到厲鬼這麼說着,看到的卻是厲鬼離體後,直挺挺地往後倒下去的吳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