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都傳來痛感,胳膊腿就算沒有骨折估計也離骨折不遠了。蘇酩首先開始愈合身體,剛一施法就頭痛欲裂,難以繼續下去,想必是剛才有太多陰氣侵入身體。緩和一陣後,他又開始施法恢複,果真如方和所說,周圍陰氣實在是太重,恢複起來比平常緩慢許多。好在沒有嚴重的傷口,不然按照這種速度恢複可能要緻命。
之前路上的那些陰氣和現在空氣裡彌漫的陰氣濃度完全不能比,如今廣場上的陰氣已經足夠影響他們恢複。如果真的去那個小山丘,恐怕呼吸都成問題。
待到終于能起身,蘇酩忍着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掙紮着站起,四周已經是一片狼藉,身後是斷裂倒下的樹木,一層壓着一層,不知這股力道究竟掀翻了多少層樹木。
而身前的一大片枯木被連根拔起,隻剩光秃秃的巨大土坑和沒有被吹遠的綿軟碎土。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小遠……小遠?”搞明白自己在哪以後,蘇酩開始尋找其他三人。
閻遠就在他身旁不遠,也像他一樣躺在傾倒的枯木堆裡,身上蓋着薄薄一層泥土和雜亂的木屑。青灰色的長袍被血染了幾大塊深紅,擰了數道,烏黑的長發繞在臉上,幾乎看不出這是個人。這般傷勢,倘若他們是人族,早就身死當場。
“小遠!”蘇酩一陣刺心,立即走上前施法檢查閻遠的身體。
閻遠身上有不少外傷,出血量恐怖,好在沒有緻命傷。可閻遠身子比較弱,不如蘇酩能扛揍,一時還沒能醒過來。他四下張望,見那鐵籠子也被掀出一段距離,留下了犁地一樣的深深痕迹,方和在籠子裡不省人事。
哦吼?連方和都成這樣了,看來此番沖擊陣仗真是恐怖。蘇酩又更仔細地檢查閻遠身體,生怕有更深的内傷。他試圖将閻遠抱起,可是腰上似乎也斷了幾根骨頭還沒來得及恢複,完全使不上力氣,隻能先愈合身上的傷再考慮别的了。
他看着周圍的廢墟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那道沖擊究竟難不成是窮奇放出來的?若是窮奇,别說打赢了,恐怕他們四個根本活不到明天!
突然他瞥見遠處的那個山丘正緩慢往周圍散發着沖天陰氣,那濃郁到幾乎化為實體的陰氣所到之處可以說是摧枯拉朽。山丘周圍的枯木被快速侵蝕化為灰燼,連石塊都層層剝落直至碎成粉末。
簡直是烏煙瘴氣。
若是那陰氣一直向外擴散,不出半日就會逼近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蘇酩難以考慮太多現狀,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幹什麼。
然後他聽到身後一聲洪亮雄渾的男中音:“哎喲我操!”
是薛常。
蘇酩轉頭看向已經瞧不見形狀的泥土路,那是他們來的方向,薛常從東倒西歪的枯木縫隙中竄出來,見到這地方現在的模樣呲牙咧嘴。
“我就離開一會,怎麼成這鬼樣子了?”薛常左右張望,見蘇酩坐在枯木堆上一臉的晦氣,“蘇小兄弟,這裡什麼情況?”
蘇酩看薛常神采奕奕并未受傷,稍稍放心:“薛将軍,你先去看看方和,他在鐵籠子那裡。”
薛常見閻遠簡直可以說是七竅流血,發現情況恐怕比他料想的更嚴重一些,立即小跑去找方和。
赤紅的背影稍微有點模糊不清,蘇酩感覺後腦勺又傳來陣陣鈍痛。薛常剛才應該是走遠了,才沒有被波及到,有人沒受傷,這情況就能好辦不少。
他原地休息一會,覺得恢複得差不多了,起身抱起閻遠也往籠子方向去。那廣場上好歹平整一些,先去那裡整頓整頓再說。閻遠似乎比之前輕了些,也是,地府事務繁雜,消瘦也是正常的。蘇酩看着懷中仍然昏迷的閻遠,心道就算雜亂成這樣,這也是一頭漂亮的長發,烏黑亮麗,摸起來又軟又滑。
聽說地府三代都有一頭烏黑長發,真是羨慕了。
蘇酩将人放在鐵籠邊一平整處,薛常也把方和挪出了籠子,正在施法幫忙恢複身體。蘇酩也開始施法為閻遠修複傷處,隻是周圍現在陰氣彌漫,他隻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周身法力運轉也很是艱難。
“将軍剛才去哪了?”
薛常答:“剛剛我在原地休息,聽見身後有聲音,我以為是那個鬼小孩跟過來了。我見你們在聊着什麼,就自己回去看看,結果走了一陣看見一個挺大的黑影從旁邊竄過去。然後我就去追,結果你猜怎麼着,嘿!”
薛常氣笑了,又繼續道:“那東西是個活的,他不是鬼魂!是活的!這個破地方除了我們幾個,估計就剩窮奇一個活物,那孫子居然繞路到我們身後去了!我還在想是先繼續追還是回來告訴你們,突然好大一股陰氣從你們方向過來,吹得我頭暈,然後我就跟丢了,我就回來了。”
蘇酩完全搞不清情況:“窮奇?那這陰氣不是窮奇放的?”
“應該不是,”薛常幾乎可以斷言,“我追的那東西是個長翅膀又長毛的,十有八九就是窮奇。”
“那就奇怪了,”蘇酩思索着,“剛才有股氣流把我們都吹飛了,你看那些樹。”
薛常瞥了兩眼被掀了大半的樹林,皺眉道:“窮奇估摸着也做不到這麼誇張。”
“我肋骨都斷了幾根,真的這麼誇張。難道除了窮奇,這荒原還有别的兇獸?”蘇酩現在的表情堪稱扭曲。
薛常搖頭答他不知。
“嘶……”昏迷許久的閻遠終于發出了一絲聲響,“好痛。”
“小遠?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蘇酩趕忙地上前關心。
閻遠掙紮着想坐起來,可惜失敗了,又重重倒下:“不太好,我感覺全身的骨頭沒一塊是完整的。”
蘇酩可是太能體會這種感覺了,安慰道:“小遠你先躺着休息,還好,已經恢複了大半。”
至于“你确實全身骨頭都快碎完了”這種話,還是不說出來比較合适。
薛常見閻遠已經醒過來,訝異地看着仍在昏迷的方和:“方和怎麼還沒醒?他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了。”
方和如今的樣子比閻遠好不了多少,額頭上的淩亂血迹告訴蘇酩他估摸着腦袋直接撞在了鐵柱子上。
“方和身體不弱,看來是有别的原因。”蘇酩思索片刻,又補了一句,“可能是撞壞腦袋了。”
明明自己都起不來身,閻遠得知方和還在昏迷,強撐道:“小白,我可以自己施法,你先去幫方前輩吧。”
“啊……”蘇酩猶豫好一會,還是答應了,“那小遠你先顧好自己。”
雖然蘇酩肯定會優先顧及閻遠,但是他也明白,閻遠的建議非常中肯。如果窮奇現在殺回來,方和醒還是不醒那區别可就大了。
話雖如此,蘇酩發現方和的傷确實基本痊愈,但是人就是沒有醒過來的意思。他施法檢查是不是因為方和吸入太多陰氣導緻昏迷,不查不知道,方和體内居然是陽氣更多!雖然隻多出來一點,但是在這個倒黴地方,這樣的結果就太奇怪了。因為陽氣太多昏迷?沒這個說法啊?
蘇酩怕自己記錯,又問薛常:“将軍,我知道陰陽失衡對身體會有影響,陰氣過盛會導緻虛弱,那陽氣太多呢?”
“陽氣啊……陽氣好像是會讓人精神緊繃,焦躁易怒,甚至失去理智,我記得是這個。”薛常努力回想着。
蘇酩得知自己沒有記錯,又覺情況不對。方和顯然是陰氣入體的症狀,怎麼會是陽氣更多呢?
莫不是方和自身陽氣更盛?他被自己的猜測吓着了,東方包括人族在内的生靈都是陰陽調和的,體内陰陽氣始終持平。隻有上古時期的那些老家夥會出現體内陰陽不均衡的情況,其中陽氣多的更是極少數。
方和是妖族無疑。那就說明這不是他本來的身體,而占據他人身體被天帝禁止。
那……
蘇酩覺得自己越想越離譜了。
說到陽氣更盛,古神花錯是至陽之體,可是花錯他是認識的。因為父親的特殊身份,蘇酩認識不少古神。别人不敢說,但是花錯和青鸾他可是實打實的熟。
方和不可能是花錯,青鸾似乎是陰氣更盛,女娲是妲己的師父,妲己不可能認不出來。
盡管蘇酩覺得自己和真相隻有一步之遙,盡管方和身上确實疑點頗多,他又不可能等方和醒了上來就是一句“你是古神微生嗎”。
姑且把這當做一種可能吧。
又或許他隻是個異類,畢竟世間千萬生靈,突然有個特例也不怎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