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嘛,都是這個樣子的。
一旦開了頭,之後的話就也能自然而然地講出口了。
白衣深呼吸幾次,拼命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才道:“我是天工的外門弟子。”
天工?
易明雲挑眉給陳卓松枝使了一個眼色。陳卓皺眉搖頭:“說來慚愧,陛下也曾經叫我暗中留意一下江湖的事情,各大門派也都在朝堂中編纂等級。可是在下從未知道江湖上竟然有此等門派。”
松枝也跟着陳卓道:“沒聽說過沒聽說過。”
易明雲清楚這白衣服的家夥應該根本就不是普通人,但還是裝作沒有看出其中問題的樣子。現場收集完群衆的意見,看騙子似地看着白衣:“現編的名字?”
白衣臉漲得通紅:“凡人怎麼可能知道天工?我天工門堂堂修仙門派,又怎麼會被凡人朝堂所知?”
易明雲道:“那就算這些都是你真的,你還沒有解釋我的問題。”
白衣輕輕喉嚨:“我在外門專門負責搜集符合我山門條件的人,收徒收入天工門。我觀你二人雖然身邊跟着個蜀山的劍修,但是一個才剛剛築基,另外一個則是身上毫無靈氣。雖然你們年紀都有些偏大,但是根骨頗佳,想要考研考研你們,看看你們有沒有入我天工門的資格。”
陳卓和易明雲尚且沒有動靜,車夫大樹聽地雲裡霧裡。可松枝卻激動壞了。“什……什麼?神仙您要收徒?我……是我和我家老爺要求符合嗎?”
易明雲攔住縱身就要撲上去的松枝:“凡人數量衆多,萬裡挑一人才有可能被選中。你說你是大門派的外門弟子?什麼大門派收徒如此随意?”
白衣辯解:“那是你們在方府的事情上積攢了天大的功德,我才破例邀請你們的。”
易明雲抓住了激動地兩眼亮晶晶的松枝,把松枝拖上車,然後和陳卓拉着車夫回到車上,作勢要走:“這些問題你若是不能解釋清楚,就請恕在下無禮……駕着馬車從你潔白如雪的身上碾壓過去了。”
白衣立刻尖叫:“不不不!你不能這樣對我!!”
易明雲恍若未聞,催促手裡握着缰繩踟躇的車夫:“您放心走,他肯定壓不死。”
車夫還在猶豫,易明雲已經摧動車夫的缰繩,學着車夫一路上的樣子低聲喝道:“架!”
馬原地蹬了兩下,馬車緩緩超前駛去。白衣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車距離他越來越近,竟然真的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連忙道:“因為你們根骨奇佳!”
易明雲抿着嘴唇,輕聲道:“不要停,走。”
白衣看着馬轉眼間已經到了近前,馬呼出的噴氣甚至都已經噴到了他的衣服上。
白衣左躲右閃,最終在馬匹的吐沫星子要沾到衣服上之際,高聲叫喊出來:“因為我們是煉缺一門!!”
易明雲手拉住傻眼車夫的缰繩,控制住馬之後,從馬上跳下來,猶自記得被這個白衣服掠跑的綠毛僵屍很可能還在附近,交代陳卓和松枝小心,就拉着白衣兩個人走到偏僻的地方。“說清楚,什麼缺一門?”
白衣身形狼狽,氣喘籲籲道:“天工門門内弟子多是修煉的機關煉器之道,門派的典籍便是缺一門。也就是所謂的十全九美。所有練成缺一門的人,鳏寡孤獨殘必占一項。機關煉器本來就屬魚偏門,被那些正統修者不屑,更何況修煉之後還會經過天選天定,走到最後總會缺一門。所以最近五十年内,凡是資質高的修者都不再有人選擇我們天工門。而那些資質低的人,又無法在修道路上存進。所以……天工門這麼多年都比較……辛苦。”
易明雲撓撓下巴:“那你為什麼會找上我們?”
白衣一張漂亮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因為……未央秘境就要開了。”
不等易明雲詢問,白衣繼續道:“未央每百年打開一次,據傳說是某個遠古時期的大能留下的單獨小世界。秘境之中有着許許多多的寶物,如果運氣好,從未央秘境之中得到的寶物足夠支撐起一個小型山門,就連那些高高在上的大門派也對此十分關注。可是這秘境也生得奇特,隻允許靈氣低微的人進入而且每次打開隻能有一百人能夠進入。于是各門派之間就有了一個約定,每當未央秘境要開啟的時候,各門派就派出門派的年輕門内弟子出塞,從中選出一百人進入未央秘境。”
白衣說着歎了口氣:“天工能夠維持至今,還多虧了百年前一位前輩從秘境中帶出的一面寶鏡。很早就等待着這個機會,好從震門派。可如今眼看秘境就要再開,可天工卻已經無人可用。”
易明雲輕輕“哦?”了一聲。
白衣痛苦道:“現在門派裡面不是老頭老太太就是廢物,除了我,根本沒有人能進去了!”
易明雲:“所以你才滿大街拉人想找個分母?”
白衣沒有聽懂分母,就覺得易明雲的表情不對,斷然反駁:“不是,是那個人簡直生來就是為了修我缺一門的。”
這句話後,就連一向對着白衣開嘲諷的易明雲也沉默了。
因為他也很贊同白衣的這句話。陳卓曾經在今天白天短暫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曲折經曆。易明雲從簡單的幾句介紹裡面聽到了許多曲折離奇。
如陳卓這般運氣極佳,仿佛老天爺都在照顧他,給他開小竈送他平步青雲的人很少。
如陳卓這般,少年喪父,青年喪妹,家裡隻剩下一個重病老母親,幾乎親人全部斷絕的人,在這個一個村出門溜達都能碰到個旁支大爺的氏族社會的人,更少。
白衣繼續道:“那人我看,天賦極佳,就算真的是年紀大些了,大些就大些。就憑他的根骨,晚上其他人十幾年在修煉,依舊可以趕超其他人。我們門派需要他!要看秘境要開,門派之間的比賽就近在眼前,再找人已經來不及了。必須是他,也隻能是他!”
白衣正在慷慨激昂,就感覺雙手一松。易明雲松開了他受傷的捆仙索:“你說的我信了。不過到底要不要加入你們,還要他本人決定。”
白衣高興地朝着馬車的方向奔去,雙手的衣袖翻飛,看起來就像是一直超大的灰白色蝴蝶。
本來是全白色的,不過衣服上面沾了不少灰,所以頂多就隻能算是個灰蝴蝶了。
灰蝴蝶跑了幾步,突然發覺不對,立刻慢下腳步,高昂起下巴,十分注意禮儀地整理了一下已經皺巴巴的衣服,努力把自己的衣服拍打幹淨,拉直了,飄着過去,對着已經從車裡出來的陳卓道:“缺一門外門弟子張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