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陳出了水榭,快步往假山處去。
果然在入口處瞧見那道粉色身影。
“殷姑子也來賞花?”她細眉微挑,似乎很是意外。
殷陳靠近她,注視着她的手,王夫人站在一大叢帶刺的月季花前,容顔也沒被那豔麗的花壓下,“王夫人相邀,豈敢不赴?”
王夫人淡淡一笑,“姑子長得,真像一個故人。”
殷陳攏在袖中的手握緊,“我這張臉,像很多人。”
王夫人意味深長道:“衛皇後看到你這張臉時,應當很是吃驚。”
殷陳松開手,将一隻開得正好的月季拉倒身前,低頭去嗅月季花香,“我不喜去猜話中含義。”
“可世人心思百轉千回,話在口中斟酌了千百次才說出,說得太直白又恐得罪了人,說得太委婉又恐旁人聽不明白,真是累得慌。”王夫人歎了一聲氣,将便面搖了搖。
“夫人生就一副九曲玲珑心,竟也會累嗎?”殷陳嗤笑一聲,扯下一枚月季花瓣捏在指尖。
王夫人站在原地,她的身影被假山的陰影罩去,說出的話也帶着絲絲寒意,“你會知道的。你到這裡,不就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嗎?可這個答案會讓你痛苦萬分,我勸殷姑子,還是莫要深究的好。”
“我這個人從小到大就隻有一個優點,就是不聽勸。”殷陳碾碎那片鮮紅花瓣,“夫人若沒别的事,我便告退了。”
“難道兩年前那件事還不能讓你長記性嗎?”
殷陳頓住腳步,忽而一個轉身快速逼近王夫人,擡起右手拔下發上玉簪抵住她細嫩修長的頸子,“我說過,我不喜歡猜話中含義,你若威脅我,我會殺了你。”
王夫人剛想擡手抽出刀,卻被殷陳以左手死死壓住。
“夫人是習武之人,可宮廷多年的養尊處優,早沒了當年的敏捷,更别提殺了我。我不是李姬,你若要拿捏我,最好掐住我的命脈。”殷陳手上的玉簪尖利簪尖刺破王夫人的皮肉,一絲血液滲出,沿着玉簪蜿蜒到她手上。
王夫人咽了咽口水,那雙始終帶着笑意的眼此刻終于冷了下來,冷聲道:“你若殺了我,可就查不到你要的真相了。”
殷陳睇着她,最終還是拿下了玉簪。
王夫人擡手擦去脖頸上的血痕,心中暗道果然她和那人一般,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殷陳掏出帕子細緻擦去簪上血迹,才将發簪插回發髻上,朝着王夫人斂衽一禮,“民女便不打擾夫人賞花之興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王夫人袖中短刀此時才落了地,殷陳的動作太快了,快到還未反應過來,玉簪便已抵到自己脖頸。
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連同刀柄一起,捏得生疼,抹去頸上血痕,離開了假山處。
殷陳搓着手上的血迹,王夫人定是同姨母失蹤有關,可她是個不容小觑的人,與她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兩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姨母的失蹤究竟同今上又有和關聯?
她心中盤算着,直至撞上一堵牆。
“姑子想什麼呢?這樣入迷?”
殷陳揉揉額頭,擡頭一看,真是一堵牆。
而出聲的霍去病站在不遠處,将她方才的樣子收入眼底。
霍去病看着她額頭,想是撞得有些重。
殷陳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問道:“腫了嗎?”
霍去病點頭,補了一句,“像長了個角。”
殷陳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擋住額頭,警告道:“不要看啦。”
“位置還挺正。”他又補了一句。
殷陳扶額。
一路上,她都低着頭,經由霍去病一句長角評價,她總覺得額頭上的角越長越長,越長越重了。
霍去病斜睨着她,見她頭要埋到土裡了,提醒道:“再不看路,小心撞上第二堵牆。”
殷陳驚醒,眼前正是一堵牆。
她立刻專心盯着眼前青石闆路看。
“轉過頭來。”
殷陳疑惑看他一眼。
看她額頭上的紅痕已經消得差不多了,霍去病問道:“方才王夫人同你說了甚,怎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世人心思百轉千回,話在口中斟酌了千百次才說出。
王夫人這話說得還是很對,殷陳斟酌了一瞬,“王夫人這個人很奇怪,她好像十分清楚我的身份,我入獄是否與她有關?”
霍去病搖頭,“不,陳海之案我已有些眉目,與她無關。”
“什麼?”殷陳瞪大眼睛。
“但姑子是嫌疑人,我不能相告。”
他慣會吊人胃口,還喜歡看她抓心撓肝的模樣。
殷陳瞥他一眼,“那你還告訴我?”
霍去病笑笑表示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