甥陳問安。”
她将尺素封入細竹筒中,交給了前往定襄去的商人帶去。
将尺素送走,她拿起擱邊上的簦往回走。
因着下雨,東西市除了商賈之外,行人并不多。
她避着一路上深深淺淺的水凼和行人,裙裾底部依舊沾濕了泥水。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響起,幾雙革靴攔住了去路。
擡起簦,周圍已有十幾人圍了過來。
車輪壓過水坑的聲音響起,一輛辎車停在邊上,接着,一隻素手掀開車簾。
殷陳右手緊捏着簦柄,左手摸到了銀針,“不知足下有何事?”
車簾徹底打開,一個婦人的臉露了出來,年四十上下。
“我是昭平君的母親。”她看了一眼執簦的殷陳,“聽聞我兒同姑子有些誤會,所以我便替我兒來給姑子賠個不是。”
隆慮公主劉嫙,隆慮侯陳蟜之妻。
殷陳斂衽一禮,“見過隆慮公主,我與昭平君并無甚誤會。”
婦人看着她帶笑的眉眼,笑道:“如此,看來我兒胡謅的,那我更得請姑子到我宅中做客了,我得讓他親自給姑子賠個不是才是。”
殷陳知道應是那根針讓昭平君吃了苦頭,但隆慮公主既不點出,此時又态度強硬,恐怕此去兇多吉少。
“公主盛情相邀,實不該拒絕,但民女今日實在抽不開身,望公主見諒。”她擡步欲走,圍在她身邊的人卻依舊站成一堵嚴實的人牆。
“姑子既如此固執,那就怪不得我要使些手段了。”婦人放下車簾,“動手。”
殷陳将簦往邊上一轉一揮,遮擋住邊上幾人視線,而後迅速将手上針向面前幾人擲出。
一時間,打手近不了她的身,她卻也闖不出包圍。
可這些人源源不斷圍上來,她今日出門帶的針有限,包圍圈漸漸收緊。
她後退兩步,雙腳踩入水坑中,靠近牆壁,将簦反扣在地上,撐着簦把借力上牆飛踢,将幾人逼退。
可終究雙拳難敵十幾雙手,她隻稍稍掙紮了片刻,便被擒住手臂,捆得嚴實往車上丢去。
殷陳坐在車上,看着眼前婦人,她眉眼間已有了老态,想是昭平君這些年的作為讓她這個母親操了不少心。
隆慮公主也目不轉睛地打量她,“殷姑子好身手。”
殷陳哼出一聲笑,“公主要帶我去何處?”
隆慮公主卻不再理她,隻盯着她看。
殷陳索性閉目養神,今日一早出來得急,沒有同青蕪紅雪打招呼,不知她們何時才會發覺自己不見了。
她閉上眼的瞬間,隆慮公主眸底滑過一絲疑慮,這個殷陳,緣何會如此像她?
特别是眉宇間的神态,簡直同那個人一模一樣。
但她害了瓊兒,便再留不得她的命了。
城門校尉見是隆慮侯的車,不敢多加阻攔,隻見隆慮公主撩開車簾,便将車放出了城門。
辎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出了長安。
辎車沿官道行了一段時間,又岔入一條小道,颠簸了半日,才到了地方。
殷陳一路估摸着路程和方向,想是到了栎陽。
隆慮公主下了車,殷陳背靠着車壁,手腳有些酸麻,被幾個仆從拖下了車。
眼前是一片竹林,雨後更顯得青翠欲滴,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徑直通往竹林裡去。
隆慮公主在前走着,曳地裙裾将小徑的竹葉拖成一堆。
殷陳被押着跟在她身後,在竹林裡七拐八繞,走了半炷香時間,終于看到了隐藏在竹林深處的幾座頗為奢華的樓宇組成的院落。
裡面傳來陣陣哀嚎,伴随着東西跌落摔碎的聲響。
隆慮公主快步走到門前,推門而入,裡面丫鬟跪了一地。
還有一個丫鬟躺在地上,頭上鮮血淌了一地,邊上還有個沾血的香爐。
昭平君隻着中衣,叫嚷着砸東西。
他看到隆慮公主,快步跑過去。
隆慮公主連忙制止,“仔細紮着腳。”
“還不速速将這些東西清理了。”她睨向跪地的丫鬟們。
丫鬟們立刻徒手拾起地上的碎片,手上被碎片紮得鮮血淋漓,也不敢慢下動作。
昭平君走到隆慮公主面前,“阿母,我身上癢死了,這丫鬟竟敢嫌我身上的膿疱,我便用香爐砸了一下她的腦袋,誰知她這腦袋這樣不經砸。”
隆慮公主歎了口氣,拉着他坐到邊上的榻上,看着他手上的膿瘡,蹙緊了眉,“無事,等會兒将她拖出去埋了便是了。”
“那個賤婦母親可帶來了?”陳瓊扣了扣手上癢處,直扣得指甲裡都是刮下來的肉絲。
手上沾了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那丫鬟的血,紅豔豔的一片。
隆慮公主連忙壓住他的手,“阿母将她帶來了,别扣了,仔細留疤。”
殷陳被粗暴推進屋内,她瞥了一眼哆哆嗦嗦的丫鬟們,又轉頭望向榻邊的母子二人。
陳瓊一見到她,整個人暴跳如雷,飛撲下榻,如一座小山般沖到她面前,揚起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她面上。
“是不是你這賤婦害我?”
殷陳吐出一口血沫,看向他肥壯的手,此時那雙手上全是膿瘡,又被抓破了,如一塊腐爛了的肉一般。
“我瞧昭平君怕是摸了什麼不該摸的東西。”殷陳哂笑道。
臉頰火辣辣地疼,殷陳又望向隆慮公主,“您可能不知道,昭平君整日在東西市裡遊蕩,見過的人這樣多?怎确定是我害他如此?”
陳瓊臉上的膿瘡氣得幾乎要爆炸了,“那日在席月樓,你指間分明有一根針,還想狡辯。”
他擡手還欲再打,隆慮公主叫住了他。
“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