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卻覺身後步殺突然挽起我散落的發,用什麼堪堪系了,而後肩頭一沉。
竹門吱呀一聲開啟,隐約中,一抹修長的身影提燈而出,瞧見我們,微微一愣,“怎麼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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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影如豆,人影幢幢。
竹屋中的氣氛有絲詭異。
我局促地站在床邊,觑眼去瞧門邊的人。燈光有些暗,瞧不大清他的模樣,隻覺是個身姿卓然氣質溫潤的年輕男子。他披了件外衣,倚在門側,靜靜瞧着我與床上的步殺。
良久,他開口,“哪次不是我去死人堆裡将你扒出來,怎麼,如今這傷還不及以往百之一二,巴巴地跑來我這兒做什麼?燒傻了?”
這、這話講的,怎麼這麼不中聽呢?說好的氣質溫潤呢?
我小聲道,“他……昏過去了……不過,謝謝你替他解毒處理傷口啊,你是大夫——”
“醒着呢!”他不耐煩地打斷我,下一句卻是對步殺,“性子還是沒變啊,幾棒子打不出個屁來!”
說、說好的氣質溫潤呢!!!!我撇撇嘴,忙去看步殺,果然已經睜開了雙眼。隻是望向我的目光黑黑沉沉,有些呆滞。我忙去探他額頭,伸了指頭問他是幾,他依舊沉沉的瞧着我,我急的差點兒哭出來,問那男子,“燙的都能煎雞蛋了,不會真的燒傻了吧!怎麼辦?怎麼辦!”
“傻了倒也省心了!”那男子起身,拉開房門,“我去煎藥,你想法子給他散熱!”
“對,散熱,”我急忙取了兩塊兒沾濕的錦帕,不停換着敷在步殺額頭,又伸手給他扇風,“熱麼?身上熱麼?還有沒有哪裡難受?”
安靜地瞧了我片刻,步殺側臉,垂了眼睛,“冷。”
冷?怎麼又冷了呢?!我忙又把錦帕取了,撈了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見櫃子裡還有幾件衣袍,也一股腦抱了給他堆身上,關切道,“好點兒了麼?還冷麼?”
話音方落,腦門上便重重挨了一記。男子将手中的藥碗放在桌上,一把掃了步殺身上的衣服和被子,“你想捂死他麼?”
“可、可是,他說冷……”
“燒傻了的人說的話你也信?”他說着,随手拉開窗戶,初秋的夜風涼涼而入。他轉身,突然出掌擒住步殺,步殺掙脫,他反手再擒,如此三番四次,他終是尋着一絲機會撬開步殺的嘴,一手硬塞了藥碗便往裡灌,步殺掙紮,湯藥幾乎全部潑灑在地。
“别、别啊,”我上前,拉住他,“我來!我來!”
“你來什麼?瞧你臂無二兩肉,如何制的住他?”
“制住他做什麼?”我對手指,“喂個藥而已,你就不能溫柔點兒麼?”
“這小子喝個藥跟要他灌貓尿似的,溫柔點兒?”男子挑眉,将空藥碗往桌上一撂,又遞給我一碗,“好,你來!我倒是瞧瞧你有什麼本事,将這藥給他灌進去!”
我端碗站在床前,步殺冷冷側臉。
太、太不給面子了。我硬着頭皮舀了勺藥,吹溫了,遞到他唇邊,正愁怎麼勸呢,他卻啟唇,含勺咽了下去。
這、這麼簡單?我又吹一勺,他啟唇吞下……當一碗湯藥如數喂完,我才驚覺,他喵的就是這麼簡單!話說老娘小翠牌都攥手裡了,竟然沒給亮相的機會?
“見了鬼了!”男子低咒一聲。
我樂颠颠地傻笑,“燒、燒糊塗了吧!”
真的是……燒糊塗了吧?他喵的自從老娘跟這家夥對上還從未見他如此乖順過!難道……燒傻的人會格外的脆弱聽格外的話麼?喵的,好想他就這麼一直燒下去,嗯,會不會,不太厚道……
後來,我又按男子吩咐用烈酒給步殺擦了手腳,湯藥也适時生效,熱度總算降了下來。我坐床邊昏昏沉沉守着,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天色微明,窗外鳥鳴陣陣,清涼的晨風穿竹而過。我睜眼,發現自己竟是睡在床的内側,驚然坐起,卻正對上步殺安靜的睡臉。
他閉着眼,唇微抿,下颌線條冷峻。覆眼的睫毛烏黑,卻有些細軟,一滴晨露墜在尾端,折了清冷晨曦,顫顫巍巍,瑩瑩可愛。
我鬼使神差地俯身,吻去那滴露珠。淡淡的甘甜萦在舌尖,忽而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我猛然起身,錯愕地以手掩唇,隻覺耳根如火燒過。無措地轉眸,卻又對上窗外,一張同樣錯愕的臉。
“别、别告訴他!”我壓低了嗓音,臉燒的透紅,無助地哀哀請求。
窗外那人點頭,亦壓低了聲音,“好,但是……他醒着呢。”
我慌亂地低頭,對上一雙黧黑如夜的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