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質問意味明顯的目光直直落到周景陽身上,像是不能相信自己怎麼會多出個這麼“成熟”的室友?
“那個,你搬出來住了,就在學校附近。”
秦卓順杆爬地解釋着,竟然也就這麼給稀裡糊塗地圓上了。
畢竟他沒有說一句假話,隻是選擇了江夏暫時最能接受的一部分。
病床上的江夏擰着眉,将信将疑的目光在坐立難安的兩人身上停留了好半天,盯得舉着奶瓶的秦卓手都無意識地抖了幾下,差點把瓶子裡的奶灑在懷裡的孩子身上。
他對秦卓說的話有不少的懷疑,但一時間又找不到懷疑的方向。
太多的空白和缺環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越來越複雜,他根本沒辦法靠這些片段的信息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看起來最清楚這段時間發生過什麼事情的人,隻有他自己了。
已經開始頭痛欲裂的江夏忍不住擡手往自己頭上捶了一下,咬着牙難以自抑地對自己生起氣來。
他為什麼會失憶?為什麼會忘了這些事情?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如果不失憶怎麼會淪落到這步局面?!
對現狀隐隐約約的不安和恐懼瞬間升騰為磅礴的怒火,好像灼燒着他的神經,讓他的眼中布滿了滲着血一樣的血絲。
“江夏,對不起。”
他舉起的拳頭再次捶向頭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随着溫熱的手掌包在了他的手上,溫和卻有力地制止了他的動作。
“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是我沒有來得及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
周景陽緊握着手心裡用力到泛白的拳頭,眼中凝着江夏看不懂的複雜神色。
對不起,是我沒有認出來你。
讓你從小孤苦無依,受了這麼多苦……
知道了江夏原來才是他從小到大放在心上這麼久的人,周景陽覺得自己臉上像是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扇得他徹底呆愣在地。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無法控制地對江夏那麼在意。
自從第一眼開始,他的視線就無法自拔地陷在了他的身上,哪怕後面發生了那麼多陰差陽錯的事情,他都收不回這些時刻牽動他心緒的目光。
原來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紛雜交替的往事在周景陽眼前不停閃過,他隻覺得心仿佛被反複刀割,流了滿腔的血淚。
小時候的他沒有救下被肆意打罵的星兒,現在的他卻成了造成江夏痛苦的劊子手,成了他最痛恨的人。
這一刻,他隻覺得命運在赤裸裸地諷刺他,讓他在認清心意的同時,又失去了他最愛之人的心。
周景陽的神色有如深潭,幽深厚重,投射着他内心快要溢出來的濃厚情意。
他滿布血絲的眼角甚至隐隐約約閃爍着些微淡的水光,唇齒輕顫着喃聲道:“你一定會想起來的,我相信你。”
失憶了的江夏就像對他判處了不知刑期的緩刑,讓他在煎熬中等待着死亡的宣判。
現在的他别無所求,隻求能默默陪在江夏身邊,照顧好他和孩子。
等到江夏記起來過往的一切,他想,自己也許會識相地選擇離開,就如江夏一直期望的那樣,再無交集。
他握着手中冰涼的手掌,虛攏着胸前僵硬無措的身軀,像是等待死亡的病重患者,感受着生命倒計時下最後的虛假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