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考還沒有結束,第二天考完理綜的時候,任時之接到了秦生的電話。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什麼,任時之沒等步嶼做好飯就沖出了公寓。
“任時之!你去哪?”
“步嶼,求你你幫我請天假!”說完拿上手機頭也不回就走了。
華城——民園墓地——
“任哥,”秦生看着精神疲憊的任時之,“走吧。”
任時之不動。
“時之啊。”秦生喚他,眼眶紅紅的,用手臂擦,哽咽道,“你說老袁怎麼突然就走了呢。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任時之不說話,隻是直直的看着墓碑上笑着的男人。
老袁幾年前的身體其實很硬朗,可最近一年開始不行了,總是大大小小的病疊加一起。一開始老袁跟他隻說是肺炎,沒什麼大問題,結果現在等來的卻是一封死亡通知書。
任時之眼神煥然的看着前方,聽不清秦生在說什麼,恍惚間,記憶仿佛一下子倒退到三年前那個夜晚,放了學,他去網吧求職,老袁隻是看了一眼,想都沒想就說不同意。
直到一天晚上他和秦生打完架又去老袁那,老袁看他渾身是傷,看不過去,才勉強同意下來。後來,老袁對他卻是百般照顧,任時之是如何都不會忘的。
第一次直播,就是老袁給他單獨整理了一個房間,專門備給他直播用的。晚上直播到很晚時,老袁也沒趕他走,讓他睡在那。
知道他會畫畫後,還瞞着特意給他買畫畫的設備,老男人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情感,隻能硬着頭皮說提前給他的生日禮物。學習資料也沒少買,隻希望他能上個好的高中。
這幾年下來,算是把他當了半個兒子。尤其是他住院的期間。
墓園裡,老袁的親戚哀悼後就走了,隻剩下任時之和秦生兩人。
任時之面無表情的站在墓碑面前,失神的看着照片上的人,回想種種,終于承受不住,跪了下去,卻怎麼也哭不出,聲音卡在喉嚨中,生疼。
老袁啊,老袁啊……那就是你來見我的最後一面嗎?你不是說你要活到一百歲,享我的清福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走了。
任時之徹底崩潰,坐在地上抱着頭。秦生看不得任時之這個樣子,強忍着眼淚,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就這麼待到了下午,天色近黃昏才離開暮園。
下樓梯時,兩人經過了一個少年,帶着一束花,直徑走了上去。
晚上,任時之和秦生回到老袁生前經營的網吧,門已經關了,不過任時之知道備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這裡和原來沒什麼變化,還是他熟悉的樣子。任時之一一看過去,那是他之前坐過的前台,旁邊是冰飲機櫃,再走進去,就是機子區域,他還記得第一天上班秦生坐的哪個地方。
但是一切又變了,老袁沒了,小趙哥走了,什麼都不剩了。
任時之靜靜的坐在二樓的一處機子位上,看着窗外的月亮,秦生上樓找到他時,發現任時之在哭,是那種很安靜的哭,所有悲傷的情緒都掩蓋在了那眼淚底下。
這是秦生和任時之相伴以來,頭一次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任哥,時間不早了,你去我那住吧。”
任時之淡淡道:“不了,我想在這住一晚。”
最後一晚。
秦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看向窗外:“任哥,你以前總是對我說,不能因為人生的不幸就停止向前的步伐。人總是會遇見生離死别的。”
“可為什麼總是我?”任時之喃喃道,“難道我還夠不幸嗎?到底還要我怎樣才能放過我啊?”
秦生說不出話。他原來以為,任時之有個很好的家庭,事實證明,那完全就是錯的,直到他看到任時之他父親一次又一次找上門來索要财産,把他揍進醫院兩個月,身上是永遠沒好完的傷疤,可是他什麼都不說。
鬧得最大的一次,就是任時之瞞着舒薇在網吧做兼職,每個月都會給舒薇一次錢,說是成績優異,得的獎學金。
後來總是早出晚歸,還時時不回家,直到任景凡找上門,看到任時之在網吧做兼職,整個事情才徹底抖了出來。
那時他才明白,任時之是多麼的不幸。
他想幫任時之,但任時之總是有意無意的逃離的這個話題,似乎不想讓他參與這件事,讓他有種無力感。
秦生久久不能回答,任時之道:“秦生,謝謝。”
秦生愣了愣,低頭:“任哥,你别這樣。”
“你走吧,我想靜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任時之回過神,發現秦生已經走了好一會了,對面空蕩蕩的。
他站起身,去到原來自己的那個小房間,裡面隻有一張床,一張小桌和一扇窗。
任時之側躺在上面,怎麼也睡不着,腦海裡反反複複地想着之前的那個夢,最後一面,居然是在夢裡告别的。
好冷,任時之拉了拉被子蒙住臉,下意識想抱住什麼,卻發現步嶼不在這裡。他又往裡縮了縮,心想晚上本來就這麼冷的嗎,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步嶼……
半夜,任時之突然被樓下巨大的敲門聲敲醒。任時之從床上坐起來,心裡砰砰直跳,誰大半夜會來這個不起眼的小網吧。
任時之找了個趁手的工具,小心翼翼的開門。敲門聲還沒有停的意思,但那人似乎察覺驚擾到了附近的居民,企圖爬窗進來。
任時之躲在暗處,聽着動靜行動。直到那人破窗進來的那一刻,任時之呆滞了,那人盛着滿身的月光,長腿一跨,熟悉的面孔讓他有熱淚盈眶的沖動。
任時之不可思議的看着來人,心想步嶼怎麼在這。
“任時之!!!”步嶼大聲叫他,任時之緩慢的挪動步子,從黑暗裡出來。看到任時之的那一刻,步嶼立馬沖了過去抱住他,聲音抖的不成樣子,“我來了。”
“步嶼……”任時之丢了手上的東西,緊緊抱住了他,眼淚決堤,“老袁走了,昨天的,那個夢,是老袁來見我的,最後一面。”
步嶼不斷的揉着他的頭:“不哭不哭,夢裡還會相遇的,想他的時候我們就去看他吧。但是你不能像今天一樣把我丢在那了,你看你,我不在的時候一人哭得這麼傷心,如果我不來,是不是就偷偷哭了。”
“不會哭的。”
“我不信。”步嶼漸漸引開話題,“是哪個小哭包在我懷裡哭啊。”
任時之把眼淚擦在步嶼肩上,步嶼沒好氣的捏了捏他的臉,笑道:“你以為擦幹淨就沒事了嗎,罪證都在我這呢?”
“沒哭。”
步嶼立馬就心軟了:“是是,沒哭沒哭。心情好點了嗎?”
很神奇,任時之呆呆的看着他,說不出為什麼,隻要步嶼在身邊,總會很有安全感。他點點頭:“嗯。”
“你怎麼會在這?”任時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