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烏城,時間過了下午一點十分,臨比賽指定時間完全不足一小時。故封舟幾人又踩了油門,堪堪抵達現場。
一行人匆匆到達音樂大廳門口,卻意外被保安攔着不讓進入。
“參賽者必須提前十五分鐘入場。規定時間已過,不得入場。”
“就遲幾分鐘,又不影響,放我們進去怎麼了?”洛星辰不滿的叉着腰,好不容易把人送來,卻因為這點小事不讓進,讓她簡直火冒三丈。
保安面不改色的還是那句話:“這是規定。”
洛星辰氣極,洛星域見狀把她拉了過來,打了一通電話。
很快,音樂大廳的經理便連忙出來,跌跌撞撞,知道這群人身份時差點沒栽個跟頭。
“哎,哎,是小葉總朋友吧。”經理擦了一把不存在的虛汗,一看全是些神仙人物,連連賠笑,“是來參加比賽的吧,裡面請,裡面請,一會兒比賽就開始了,我帶各位進去。”
洛星辰輕嗤一聲,領頭走在前面。
任時之跟着進去時,餘光卻不見故封舟幾人動,不解的停下腳步:“故哥,你們怎麼不進去?”
故封舟摸了摸他的頭:“你們去吧,我幫你們訂酒店,一會兒發消息給你們。”
一想到故哥他們連夜送他們來烏城,任時之便心生感激:“好。故哥辛苦了。”
話剛說完,Carolina就假裝生氣的捏了捏他的臉:“小可愛,不和姐姐說辛苦了嗎?你就偏心你故哥啊?”
“Carolina小姐辛苦惹。”
“啊,真聽話。”Carolina說完忽然皺了皺眉,“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生病啦?”
許言遲看一旁黑了臉的人,好心拉着她走。
“許哥再見。”
許言遲點頭,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對着步嶼道:“回去給他買點退燒藥。”
步嶼點頭。
進了大廳,幾人很快落座。
禦謹言和他們相反,轉身進入後台後換上準備好的服裝。
這身服裝是一身金色薔薇刺繡西服,每一處紋理和做工都非凡複雜,和他平時的穿搭截然相反,卻又相融,似乎是一種潛在的氣質,平添了幾分沉穩與貴氣。
通過樓梯口的燈光,禦謹言看到上面舞台。那是他夢寐以求的舞台,他做夢都想站在這上面,在萬衆的矚目下,引來屬于自己的掌聲。可為什麼現在會這麼難過呢?禦謹言心裡毫無波瀾,心裡也再清楚不過。
他想,如果在沒和蒲霄玉發生種種之前,他不否認自己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他想證明自己所追求的東西不是因為一時沖動,而是一腔熱愛。但是遇到蒲霄玉之後,他找到自己一直以來都迷茫無所寄托的心了。
他想拉給一個人聽,往後也是。
帷幕之下,黑暗籠罩着禦謹言拿着小提琴的手。他握緊了小提琴,指尖卻在不停的發抖。
比賽進程不知不覺進行到了後半段,觀衆磨了這麼久的耳朵,興緻難免消沉了下去。
直到一首緩緩的前奏被拉響,衆人慢慢提了神。
很奇怪,這個前奏明明特别單調,也沒纏綿悠長的婉轉,聽起來甚至能聽出幾分苦澀,可偏偏有着一種緻命的吸引力,讓人如同身在枯敗的草野,日落即将淪陷在無人的夏夜,有種說不出的凄美。單是一個前奏,就讓在場的所有觀衆抓緊了心髒。
緊接着,苦澀的調子轉進一個輕快的步調,好像枯敗的草野被最後黃昏渡了一層柔金,眷戀的殘留在綠野上面,仿佛是落日贈予的一份獨一無二的贈禮。
而這裡,不得不說拉小提琴的人技法極其高湛,曲音拉得生動隐忍,透露着一種不可告人的黃昏之戀。
随即轉接進入高潮,風格迥異,如同一場黑夜裡暴風雨,催打那片令人流連的綠野。此時此景,觀衆已然并不是在聽一首曲,而是真正看到了演奏者用弦來演繹一段刻骨銘心的故事。
直到這首曲子結束,在場的所有聽衆還沉醉在那個世界,甚至沒有回過神發生了什麼,就從另一個世界強行抽離了出來。
下一瞬間,台下所有的觀衆全部爆發出熱烈而經久的歡呼和掌聲,送給台上那個掙破黑暗的靈魂。
這些歡呼和掌聲都屬于自己,禦謹言緩慢的意識到後,劇烈的呼吸起來,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強忍着眼淚回到後台。
然而,他不可置信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逆在光裡,就那麼站在那,安靜而又美好的看着他。
禦謹言發不出聲,直到明确的看清那人後,才敢沖過去抱住他。
“我來遲了嗎?”蒲霄玉被人抱進懷裡,回抱了回去。
“沒有。你來什麼時候都不晚。”禦謹言道。
“你剛剛在台上很耀眼,很帥。”
禦謹言苦澀的笑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也要勇敢一次不是嗎?”蒲霄玉看着他。
“霄玉,我,聽不懂你說得什麼意思?”禦謹言語無倫次道,“你能說明白一點嗎?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蒲霄玉啟唇,道:“我喜歡你。是你對我的那種喜歡。”
這句話他日日夜夜都想聽到,禦謹言嘴唇顫抖,死死握着蒲霄玉手問:“你說真的,你喜歡我愛我想和我在一起是嗎?我也是,我很早就喜歡你了,很喜歡很喜歡,唔——”
蒲霄玉趕緊捂住他的嘴。這是什麼場合啊,這人也不看看,他真是又羞又惱:“回去再說。”
禦謹言就着他的手,乖順得沒邊:“好。”
比賽結束,到了頒獎環節,禦謹言再次在經久的掌聲中榮獲第一。
但是相比被喜歡的人表白,禦謹言把獎杯和證書忘之腦後。蒲霄玉怕挨着禦謹言導緻他情緒太激動,跑去挨着任時之。禦謹言自知蒲霄玉的性子,轉頭跑到步嶼那。
“幹嘛?”步嶼瞥了他一眼,見禦謹言這個賤賤的表情準沒好事。果然,下一秒,禦謹言就招了招手,低聲說:“看到時之旁邊那個人了嗎,我對象。”
“……”
步嶼頂了頂腮幫,直接就踹了這貨一腳:“滾一邊去。”
禦謹言也不生氣,跑前面把蒲霄玉拉走了。
回到酒店,步嶼讓任時之坐一會兒,自己把買來的退燒藥打開去倒水。
任時之縮在沙發裡,昏沉沉的很快打起瞌睡,意識朦胧的回想起小時候的事。
他很少生病,多數都是初中和别人打架受過傷,加上那段時間要打工,他早上上學和下午打工都要跑一段路,體質沒差。
唯一一次大病,是在六歲那年,同樣是高燒。
那是在任景凡第一次找到他們後,他被他媽媽藏在房間裡,第一次看見那個男人對他媽媽動手。
由于驚吓過度,導緻那天晚上小時之高燒不退。舒薇抱着小小的他去診所輸液,哄了他一整晚燒才退下去。
步嶼拿着藥到沙發處時,見任時之緊皺着眉,放下水杯,把人抱起來攬進自己懷裡,便聽見任時之嘴裡似乎在說什麼。
“去死…去死……不要碰我媽……”
步嶼知道任時之他爸對他們做的那些破事,心疼壞了,輕輕拍着他的背安撫道:“沒事,沒事,阿姨沒事,沒有事了時之,我在呢,以後都不會有事了。”
任時之還是緊皺着眉,在夢境裡掙紮。
畫面轉了又轉,轉到步嶼撞見自己回家救他媽媽那天。其實那天他被任景凡砸了頭後血迹遮了他的視線,看不清步嶼的臉,但他頭一次見步嶼發了瘋般像一頭兇猛的野獸揍向任景凡,完全手下不留情。
畫面一轉,轉到步嶼帶他從醫院回公寓,他被步嶼抵在門後,溫柔,心疼,小心翼翼的吻着,還看見了步嶼眼角劃下淚痕。
不知轉到哪裡,畫面裡出現一個男人。那人抱着他,聲音哽得幾乎不成句:“不要死,不要死,我把我的心髒給你,你不能死……”
“任時之,你要完完全全占有我——”
一瞬間,夢境裡出現的一個人影全部重疊。
步嶼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任時之看着他,仿佛隔了很久一般,忽然笑了笑,捧着他的臉吻了上去。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