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紀延發現小家夥趴在自己肩上一動不動,道:“舅舅,他好像睡着了。”
步嶼看着他戀戀不舍的樣子,道:“你抱他去我房間睡吧。别摔着了。”
紀延兩眼放光:“好!”
吃完飯,步毅本想帶着小兒子走,結果被母親叫住,上樓去了書房。
等天徹底黑盡,他才從書房裡出來。
走到樓梯口,忽然聽到一扇門的動靜,開出了一條不大的縫。
他沒見門推開,心裡正莫名其妙的時候,他腿上突然撞上了什麼東西。
他低頭一看,有個碰瓷的小東西被撞倒在了地上。
他蹲下去把人舉了起來,小東西跟沒骨頭似的晃了晃,然後“yue”了一聲。
“………”
“哥哥。”小東西暈乎乎的,看着眼前的人,伸手就要抱。
步毅愣了一下,看來是認錯了人。他把小東西抱起來,剛心裡感歎手感不錯時,忽然發現這小東西有點不對勁,臉怎麼這麼紅。
摸了一下小家夥的額頭,溫度高的把他驚了一跳,抱緊懷裡的小東西就大步下樓。
聽見火急火燎的腳步,大廳裡的人順着看了過去,隻見步毅眉宇間緊皺,臉上略帶着急的神色。
步嶼看清他懷裡的人,立馬沖了上去。
步毅抿了一下嘴交給他:“他發燒了。找你。”
步嶼從他手裡接過小時之,摸了摸臉,燙得吓人:“姐!快打電話給醫生!”
步毅看着他慌張的神色,護着他懷裡的小家夥,有瞬間失了神。
步可愛連忙“哎”了兩聲,趕快拿出手機打電話,被步嶼這一嗓子吼的差點沒拿穩。
紀沨抱着紀沅在她旁邊,讓她别緊張慢慢來:“紀沅上次的退燒貼應該還有剩,我去看看。”
“好,好。”
他把紀沅交給了紀延:“辛苦哥哥一下,抱着弟弟好嗎?”
紀延點頭,擔心的看着舅舅懷裡的小家夥。
紀沅睡醒沒多久,沒和小時之碰面,這時見了,轉頭問紀延:“哥哥,舅舅懷裡的是誰啊?他看起來好難受。”
“他是弟弟哦。”紀延道,“很乖的一個弟弟。”
“他發燒了嗎?”
“嗯。”
樓上的人聽到樓下的動靜,下樓來看。
“怎麼回事?”步老爺子走過來問。
“卿慕高燒,退不下去。”步可愛說,“小嶼跟着紀沨去拿退燒貼了。”
步老爺子問:“怎麼突然發燒,叫醫生了嗎?”
“叫了,在來的路上。”
一些人看天色不早,留下來也做不了什麼,便打了個招呼,離開了老宅。
步毅在外面抽了根煙,站着沒動。小兒子拉了拉他:“爸爸,不走嗎?”
“待一會兒。”
沒過多久,醫生來了。他在大廳門口看到步毅時,還駐足了一下,點了個頭,然後匆匆上樓。
小時之臉色潮紅,貼着退燒貼,昏迷不醒的陷在被子裡。
醫生被人擁着進來,步嶼見了主動讓位,讓醫生診斷。
隻看了一眼,醫生便急忙從自己醫用箱裡拿出專用設備,道:“這個情況多久了?”
“半個小時左右。”步嶼道。
“還好,不算太晚。”醫生挂上吊瓶,準備輸液,“這個情況不像是感染引起的,應該是受環境因素,對小家夥刺激太大,适應不過來造成的。”
雷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沒有父母的陪伴,一波三折的情緒,能不生病才怪。
“不過也别太過擔心,發現得及時,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
這話一落,衆人才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謝謝醫生。”步老夫人讓人給醫生安排了個房間,“今晚拜托您先住在這,有情況還得您關照一下。”
“步老夫人嚴重了,這是我該做的。”
聽那小家夥沒什麼太大問題,步毅才帶着人離開。他身上的小兒子心裡怪怪的,不明白父親幹嘛站那那麼久。
看着床上的小家夥發燒,步嶼守在小家夥旁邊,步老爺子仿佛回憶起步嶼十二歲那年,眼底發酸。
他把完顔和清叫了出去,和她談心:“和清啊,你和步毅兩人,真的是欠小嶼太多了。”
完顔和清低着頭,不敢說話。
“小嶼發燒那年,也像這小家夥一樣,昏迷不醒,嘴裡還叫着你們。我給你們打電話,一個兩個都說抽不了空。”步老爺子恨恨的搖頭,“你們兩個,當時當真抽不了一點時間嗎?!”
這話問得完顔和清無地自容,讓她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小嶼長這麼大以來,你們又有哪個來看過小嶼一次?”步老爺子說着歎了一口氣,也恨自己,“怪我。怪我當初硬逼着你們在一起,才造成如今這副局面。”
“不是的爸。是我沒把小嶼挂在心上,是我對不起他。”
“唉……”
房間裡,步老夫人看着步嶼這麼關心這孩子,心裡難受得發緊:“小嶼,你去睡吧。你明天還要上學呢,奶奶幫你看着啊。”
步嶼搖頭:“他要是醒來沒看見我,會哭的。”
“哎……”步老夫人心疼的轉身擦了一下眼淚,又回過身,眼眶紅紅的看着她乖孫,心裡一抽一抽的難受。
步老爺子回來,讓人尋了一根紅繩,親自系在小時之手腕上,又包了個大的紅包,放在旁邊。
“這孩子,受累了。”步老爺子也是心疼道,“希望能沖掉一些這孩子身上的病氣。”
“會好的。”步可愛蹲下來扶着步嶼的肩膀,“小嶼,你先睡吧。姐姐替你看着。”
步嶼還是搖頭:“你們出去吧,很晚了。”
一堆人都勸不動步嶼,隻好退了出去。
完顔和清和步可愛走在一起,問道:“可愛,小嶼小時候發燒……也像這樣難受嗎?”
步可愛很久沒說話,少見的沉默,回憶着那天的情景。
她隻記得那天特别狗血。
那是一個特别大的暴雨夜,她姑父,也就是步嶼他爸。他的現任妻子在那天跪在大門口,跪了一整夜。
當初步毅和她結婚,步老爺子堅決不同意,義正言辭的對步毅道:要是你敢和這個女人結婚,就永遠不要進入步家。
理所當然的,他以後的子女,也休想進入步家的族譜。
步毅當時年輕氣盛,癡情至深,帶着自己的女人轉身就離開。導緻他兒子時至六歲,都還是黑戶,上不了學。
可不讀書怎麼行,上不了戶口,以後怎麼做事。女人在那一晚跪了一夜,步老爺子一點也沒憐憫。
當時步嶼也才十二,看着窗外的雨,聽着樓下爺爺的呵斥聲,心裡很亂。
想了很久,他做了一個決定。
而這場鬧劇,最後阻止的人是他。
也就是那晚,步嶼第一次生了一場大病。
病好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是從心理上,徹徹底底的變了。
步可愛還記得那要步嶼高燒時不省人事的狀态,讓她整夜都不敢入眠。
“姑媽,時間是會過期的。”步可愛艱澀的說。“每一段時光都不可代替,你難道能用現在的時間彌補過去的時間嗎?小嶼已經不需要了。”
完顔和清握緊了手,眼睛發澀:“我知道。我知道小嶼不再需要我,他做什麼我也沒資格幹預。現在小嶼能原諒我,全是小嶼為了時之才妥協的。”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說着,她又堅定道,“但是,至少從我認識到我的錯誤開始,我就不能再錯下去了。不管小嶼怎麼看我,我都接受。他以後所面對的一切困難,我都替他解決。”
步可愛不再接話,一起下樓,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過去把小的抱起來,摸了摸大的頭:“辛苦哥哥了。”
紀延問:“弟弟怎麼樣了?”
“弟弟睡一覺就好了。”
“我可以看看弟弟嗎?”懷裡的小團子問。
“明天才可以哦。現在要睡覺了。”步可愛道,“睡醒後就能去看弟弟了。”
看着他們的互動,完顔和清心裡特别疼,打了個招呼,離開了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