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初卻說:“驕傲不能拿來當借口的。”
她似乎太過倔強了,以至于大丫鬟都不想再和她聊下去了,“夜已深,郡主不如早些休息。”
西初沉默了一會兒,在大丫鬟要走開去放下屋裡的紗簾時拉住了大丫鬟的衣角,西初第一次對她提出了有些難以啟齒的請求,“……你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這種晚上做了噩夢所以想要媽媽陪着睡的既視感讓西初很難為情,感覺像自己還是個孩子,明明已經是個大人了,晚上沒人陪着一塊睡還不敢睡,特别的幼稚。
這份幼稚讓西初難為情的同時還有着點不安。
大丫鬟看着西初拉住自己衣角的手,她反過身,安慰着西初:“奴婢會在外間守着郡主的。”
西初搖搖頭,她松開了手,解釋着:“我是說,能上來陪我睡覺嗎?我……有點害怕。”
大丫鬟說:“郡主身份尊貴。”
西初懵了一下,也就一下,反應過來後大丫鬟已經退了幾步,離着她,還有一些距離,不是很遠,特别近,也就下床兩三步的距離。
這是她的要求第一次被拒絕。
大丫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哪怕她沒有要求,沒有将她的要求說出口,大丫鬟總是能夠讀懂她的心思然後幫她解決。
為什麼呢?
西初不太明白。
大丫鬟退了出去,她放下了紗簾,隔開了西初的視線,西初看着她吹熄了外頭的燈,退到了外邊去,她還坐在床上,大丫鬟今天連被子都沒給她掖。西初忽然有點委屈,她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的腦袋蒙住,隔絕開了外頭還留着的燭光。
之前都不是這樣子的。
明明之前……
過了好久,西初忽然聽到了一道笑聲,她掀開被子,小心地探出頭去,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來。
“郡主怎麼把自己蒙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
謝清妩在床邊坐下,她解釋着:“環翡姑娘過來尋我,說希望妾身能夠陪一下郡主。”
西初意外地往外頭看去,紗簾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并沒有在外面找到大丫鬟的身影。西初心裡邊的意外被失望替換,她低下腦袋,起了些抱怨,“她為什麼不自己進來陪我。”
“郡主是主,環翡姑娘是奴,主子怎能依賴奴。”
這話讓西初慌張了下,她急忙解釋着:“可我從未——”
謝清妩打斷了她的話,連忙道:“郡主,這樣的話可不要與外人說起,更不要同環翡姑娘說起。”
謝清妩過于嚴肅的表情讓西初微愣,她抿了下唇,問:“為何?”
“這樣的話不能說嗎?”
謝清妩搖搖頭,肯定了西初的問話,“您是郡主,北陰的王族。”謝清妩輕聲說着,目光從還在等着她答案的西初臉上掃過,見西初眼中的亮光一點一點暗下去,她又道:“若是郡主枉顧了法紀,不論尊卑,北陰是會亂的。”
西初抱住了雙膝,她把下巴抵在膝蓋上,難過地說着:“……我不喜歡這樣子的話。”
謝清妩問:“郡主為何讨厭?”
“郡主身為人上人,享受着平民百姓們所想要的榮華富貴,為何要讨厭這樣子的生活?”
氣氛忽然凝滞了起來,西初擡頭,“你這話總讓我覺得你是在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謝清妩笑了下,她應道:“郡主聽出來了呀。”
她的話語中帶着幾分的笑意,和往常聊天時的感覺不太一樣,西初不好意思地别過了腦袋,嘀咕着:“我又不傻。”
不巧,謝清妩的耳力不錯,西初的嘀咕被她聽到了。
“可郡主有時候說出的話,不該說。”
西初解釋着:“我隻是……覺得這樣子很不好。”西初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解釋清楚,這樣子的解釋有點蒼白無力,她想了又想,最後出口的是沒有任何道理,全憑她心中所想的話語,“我是人,她們也是人,我想要和一個人做朋友,為什麼還要顧及那麼多?”
小郡主緊張兮兮說了許多話,解釋了自己的話,解釋着自己為什麼讨厭為什麼不好,這樣子的話在她聽來多少有點虛僞,就好比一個身家富貴的人對着一個乞兒說真羨慕,真羨慕你一貧如洗,可以在街頭乞讨的生活。
這種話,其實很令人讨厭,正如小郡主先前所說的那樣,身在福中不知福。
謝清妩覺得自己是讨厭的,讨厭着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郡主,讨厭着說出想要與他人做朋友的小郡主,因為這樣子的話過于虛假。
謝清妩微笑着,她說:“郡主身份尊貴,自然是想和誰做朋友便和誰做朋友,郡主可曾想過,您不會受到任何的責罰,那麼與郡主做朋友的那個,又會不會呢?”
小郡主并沒有羞愧或是憤怒,她隻是更加難過地圈住了自己的身體,低聲說着:“我知道,所以更加覺得讨厭。”
這個模樣的她看上去可憐極了,非常的可憐,讓她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安撫她。事實上,她也确實伸出了手,抱住了看上去很難過的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