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烏鴉的二位，你們好哇。”林芝華一點點将目光從佐伊移向鴉女，最終落在了那隻肥碩的烏鴉身上。

“烏鴉在皇室身份尊貴，你們可真挑了個無聊的職位。”

她挑起手指，抓住左手腕處的半截木手，扒了下來，朝那隻胖鴉揮了揮，“小烏鴉，你啃這個麼？”

鴉女身上的阿寶，踩着她的肩膀，來回跺了兩腳。可林芝華無視了它的行為，手輕輕一抛，把木手扔進了井裡。

聽不到，木手落水的回響。

“嗯～無趣。”林芝華輕輕歎口氣。

坐在樹上晃腳的佐伊，朝着第一次打照面的林芝華吹了個口哨，“小朋友，”她知曉林芝華早已四面楚歌，于是她抛出了一個無人能夠拒絕的誘餌，“真的不打算加入我們麼？”

“我可以帶你出去哦？”

是或者否的選項，她想着果然同意的概率更大吧？

隻是，林芝華接下來的話，讓她不禁咂舌。

“嗯……在【惡态藝術館】的玩家名單中位列第二的玩家，你在副本中花了2357分鐘欣賞了239副畫作，其餘時間用則在睡覺上面……”林芝華頓頓，似乎是故意在給佐伊回味的時間。

“合理的安排，”她莞爾一笑，贊許道：“我能夠想象到，同你成為隊友，何嘗不是一件樂事。”

顯然，這一番話成功讓佐伊血液翻湧起來，（物理意義上的）流下鼻血。

合……合理的安排？追随林芝華跑出殿外的雲楚，聽到這番話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果然變态和變态才算是惺惺相惜，那她算什麼呢？

目光移向樹上的兩位，詭謀公會非常出名的兩位成員，可以說是妄念玩家中另一個級别的存在，還有那封被林芝華燒了的邀請函。

其實之前雲楚也想過，林芝華的性格氣質，乃至行為方式，的的确确最适合加入詭謀，如今盛大的迎新已為她舉辦，林芝華該去往她的舞台了。她有些出神地聽着林芝華的聲音，遙遠地像一首搖籃曲。

“不過啊～”林芝華玩着她的頭發，大言不慚地對着這位高級玩家評價道，“你不夠有趣，不不不，讓我換個說法。”

“你追求的快感，也太淺顯了……”

“還達不到我的标準呢，佐伊～”

佐伊有些發懵，一直以來，她追求的“神聖感”，到了小芝華口中，竟成了不夠極緻。

“嗯哼～”她磨磨後槽牙，如即将撲食獵物的野獸，貪婪的眼神緊緊盯着樹下的少女。

“就比如——”

“在藝術館，當我在那幅名作《新生》的畫裡找其餘玩家玩的時候，你不該阻止他們的嘛～”

“不然，我就能看到他們吃癟的表情了。”

“好可惜呀～”

“哦？”佐伊耐着性子聽完林芝華的一番言論，嘴角上揚了幾分，露出了一絲譏笑，顯然她有些失望了，“對于打斷了你享用美餐這件事，我很抱歉。”

她舔舔嘴角，把淌到唇瓣上的血液舔去，眼睛裡不再滿是少女紅色的眼眸，反而仰頭盯起了無聊的青灰天空，遺憾表示，“不過，你那隻是頑劣小童才喜愛的手段……嗯……”

“又如何能稱之為——神聖呢？”

“看來真的是我看走眼了，小芝華，你無法诠釋我的藝術啊。”

一聲冷哼，打破了兩個瘋子間的對壘。

“迎合你的藝術？”司清言怎麼會認不出樹上那位口口聲聲說着“神聖藝術”的玩家，“可笑。”

“上帝，是你呀。”佐伊故作驚訝，可她揶揄的眼神，卻暴露了她的輕蔑，“我還以為，我們再也碰不上了呢～”

“哦不～”她又笑着，将前言颠覆，“我原本還想着哪天得空，帶着阿寶，去那個副本裡瞧瞧你來着？”

“表現不錯嘛，司清言。”

雖然是匹“獨狼”玩家，可妄念中敢直呼司清言大名的可不多見，敢挑釁她的，更是隻有“死”這一個下場。

但是這次，她出乎意料地平靜，隻是默默朝坐在井沿邊的少女走去，全然不顧女子左手有傷的情況，掐上林芝華的脖子，冷冷問道：

“林芝華，想來想去如今你都隻有“死”這一個選擇了。”

此言一出，在場玩家都心中了然：副本裡沒有紅豆，跨不過銀盆；不跨銀盆，木偶宮女自會幫她。

她還隻是一個手無寸鐵，剛到妄念的倒黴F級玩家，沒有保命道具，甚至還把能救她命的邀請函毀了。

毀邀請函，還能理解成吸引詭謀公會成員的注意。

而就在剛剛，出副本唯一的活路——佐伊對她的興趣，也生生被她的一番言論給作死了。

沒有人能想到，這位看似聰慧過人的姑娘，竟一步一步落得這般下場。

“但我說過，你得死在我的手上。”司清言冷冷說道，掐着林芝華脖子的手，将林芝華往井口推了幾分。

一時間，林芝華半個身子懸空于井口之上。

“還有什麼遺言嗎？”

她盯着死到臨頭，笑得猖狂的林芝華，用盡最後的善意問道。

“嘤嘤嘤，小清言你對我可真好。”林芝華“咯咯”笑着，“看在這份上，我就告訴你我憋在心裡好久的話吧～”

分明上一秒還帶着笑意，下一秒話語中又含着哭腔，“我隻是……隻是覺得這幾天好不自在……”

“花盆底鞋，我穿得又穿不得；”

“綠豆糕，我吃得又吃不得；”

“選妃子，我選得又選不得；”

“金護甲，就更不要說了嗚嗚嗚……”她扯住司清言的手腕，湊近了幾分，在其耳畔“嘶嘶”着：

“清言姐姐，你願意幫妾身解脫嗎？”

話音剛落，司清言似是厭惡于林芝華的接觸，淡淡地松開手，任由失去重心的林芝華跌進井中，消失在她的視野，聽不見落水的聲音。

“祝你好運。”司清言擡頭看向佐伊，似乎是在對着修女說話，又似乎是在對某人的臨别贈言。

司清言若無其事地眨眨眼睛，就好像她剛剛隻是撿了片樹葉，抛進了井中。

殺人犯麼？她用天賦看見了，林芝華的死亡概率。

99.9%

還有0.1%活下來的可能性來着？她在心裡想着，

不過無論如何，

不管林芝華是死是活，

這場遊戲的唯一勝者，都将是——

司清言一人。

“所以，祝你好運，我的……”

司清言用了大概零點六秒的時間，為林芝華想了一個合适的形容詞。

“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