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的皇宮金碧輝煌,奢靡至極,哪怕是最不受寵的皇子,吃穿用度也是平民百姓的好幾倍。
比如這條令人意外的暗道,比如牆上那幅名家飛鳥圖,比如桌上價值不菲的湖墨,比如站在屋子裡的,幾乎被世人遺忘的六皇子,虞慎。
元浩幾乎記不起上次注意到虞慎是什麼時候了,今年的端午宮宴嗎?他總是縮在角落,不出風頭,也不引人注目。裕妃早早就死了,沒有母妃,自然就沒有依靠,又有誰會把他放在眼裡。他的身形比十七皇子瘦弱得多,今年幾歲了?十二?還是十三?
“甯琅。”虞慎看見元浩,臉色一變,“殺了。”
“等等!”元浩趕忙出聲,既然定風寨會有虞慎的手筆,那他平時不過是在韬光養晦罷了,又或者,整個定風寨就是他的?他也在查徐壽?
“徐壽的人火燒定風寨,很快就會追過來。”
虞慎說,“我憑什麼信你?”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沈松,此次奉命剿匪的沈至青的女兒,以及崔莺莺,她是崔家的表親,也是被定風寨抓走的人質。”見虞慎遲疑,元浩補充道,“虞國肱骨之臣皆在王爺手中。”
“夠聰明的,元公子。”虞慎笑道,“竟敢威脅本王。”
“我們也隻是想求一條生路!懇請王爺開恩!”元浩撩起衣袍,跪在地上,“王爺隐忍多年,定不想因為這點小事暴露在人前!沈将軍奉旨剿匪,何必髒了王爺的手?”
“這是甯琅。”虞慎指了指身旁的人,“借你一封舉薦信,替他在徐壽手底下謀個職位,不難吧?”
“這……”元浩略顯猶豫。
“嗯?你不是每天替徐壽上蹿下跳的嗎?這點小忙都幫不了?”虞慎轉過身,踱步至門前,“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元浩頓時反應過來,重重地磕下去:“多謝王爺開恩!”
虞慎得了元浩的諾便推門離開。元浩一行人進退兩難,甯琅找來幾套宮女和太監的衣服,讓衆人換上。
“不行。”沈松衣服換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如果父親上山卻撲了個空,他該如何向皇帝交代?剿匪剿了個空,豈不是讓全朝的人看笑話,“我得回去。”
元浩攔住她:“你單槍匹馬回去做什麼?送死麼?現下情況尚不明朗,不要淌這趟渾水。”
“如何不明朗了?若不是王爺,你們幾個今日隻有死路一條。”甯琅接話,“你要回去,可手腳幹淨點,别留下什麼不該留下的東西。”
“定風寨是你們的。”沈松笃定道,“是徐壽查到了你們,他借聖上的手剿匪,你們便想拿崔家和徐壽抗衡。”
甯琅聳肩,無所謂道:“是又如何?你既然猜出來了,就好好滾回去善後,不然,小心你爹的帽子。”
沈松沒理他,二話不說開始解自己的衣服,甯琅準備的本就是外袍,很快就能脫掉,頭也不回地往暗道裡跑。
沈松步子快,很快重新回到了定風寨,寨子并沒有如預期那樣變成廢墟,反倒是安安靜靜的,火已經滅了,沈松扒着窗戶偷偷往外瞧,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一些屍體,再遠一點的地方,一隊明顯訓練有素的黑衣人正在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什麼。
“我說你……”元浩緊趕慢趕跟上,剛想出聲就被沈松捂住了嘴。
元浩順着沈松的視線望去,一看就是徐壽的手筆,這老東西有個特殊的癖好,他培養的死士殺人一定是直接封喉,不遠處的人在找東西,想必是甯琅手裡有什麼徐壽的把柄。
“我去拖住他們,你下山通知我爹爹。”沈松從腰間扯下一枚玉佩,塞進元浩手裡,“幫我帶一句話,讓爹爹務必用火攻!一把火燒了定風寨!”
元浩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你那三腳貓功夫夠嗎?你别給我開玩笑!”
“你再不走,我死得更快,再說了,你能暴露在徐壽面前嗎!”沈松瞪他一眼,“快走!”
還沒等元浩反駁,沈松已經将手上的石子彈到其中一人的背上,随後立即跑向相反的方向,元浩沒法,隻得趕緊下山。沈松一邊跑一邊觀察徐壽的人手,山下已經有朝廷的官兵,徐壽選擇提前動手,隻能是因為他還沒有成功拉攏父親,不願父親發現他的秘密,沈松不知道六皇子到底查到了什麼,隻好随便在地上撿起一個盒子,再将自己隐在暗處,大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王爺既然将我留在這裡,就不會讓你們如願。”
感謝清風,卷起一層一層的落葉,讓他們分不清沈松具體在哪個方向,有人喊道:“小丫頭片子,我勸你早早投降,别到時候死得不體面!”
“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沈松利用前不久記下的地形圖,穿梭在亭台樓閣之間,時上時下,身形靈活。
可惜孤掌難鳴,沈松還是被十幾個死士圍了起來。死士都是不要命的,她卻是輕裝上陣,長槍留在營地,此刻隻有方才在地上撿的一把唐刀。
沈松看着躊躇不敢上前的敵人,笑了,右手掄刀上前,幾個來回便傷了三四個人。這幾下也探出了對方的深淺,沈松不敢久戰,出手便是殺招。
她自己難免挂彩,沈松吐掉口中的血水,一腳将攻來的人踹倒在地,趁機搶了他的兵器,聽到動靜,她挽了個劍花,猛地朝背後一擲。
很好,又死一個。
終于,馬蹄聲聲,狼煙陣陣,元浩帶着幾個輕功了得的士兵提前趕到,将剩下的人一一抓獲。
……
“我看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不把爹爹放在眼裡了是不是?我讓你出謀劃策,我讓你沖在第一線了嗎?小丫頭片子這麼魯莽,你到底跟誰學的?”沈至青看着纏了繃帶的女兒,固然痛心,卻也忍不住責備。
徐壽的人盡數落網,被關押在随軍的籠子裡,元浩不便露面,藏在随行的士兵中,入了長安城,便找借口脫身回元家了。唯有沈松,這下是把沈至青氣狠了,被他逮着訓了一路。
“就是平日裡太寵着你了,你才這麼無法無天,你這次回家,閉門思過三天!”
“爹,我還要回書院上課呢……”沈松小聲抗議。
“對,你還翹課,我最開始就該直接把你趕回家,你跑來的時候沒想着上課,現在要上課了?你真的是!”沈至青扶額。
“哼。”沈松低哼,撩起簾子,馬車即将走到崔府門口,她才恍然想起崔竹生來。
也不知道他身體好點沒。
另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元浩家和崔府家隔壁,他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沈松這邊和他們打招呼告辭。
沈松想下去看崔竹生,又礙于爹爹不好開口,隻好瘋狂地沖元浩擠眉弄眼,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
元浩收到信号,拿課業胡謅了幾句,沈至青才同意沈松下車。
“爹,你放心吧,這點小傷沒事的!”沈松笑得牙花子都出來了。
沈至青沒好氣地擺擺手。
崔府的人看元浩和自家少爺沒什麼區别,問都不問就讓他進去了,沈松一身銀甲,個子又高,還帶點狼狽,以至和元浩相熟的下人來打趣說是不是新來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