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泥鳅。”柳雲初評價道,“在義父手底下做事也不老實,若是普通人塞些銀兩便過去了,就怕他鐵了心要當好禦史台這份差。”
“找個替罪羊不行嗎?”甯琅問。
“呵,那幫子死讀書的,滿嘴仁義道德,他們現在怕是覺得自己替天行道,殉道為公,高興着呢!”
“公主殿下,若事情不使甯某略知一二,甯某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排。”甯琅敏銳,察覺亳州一事也許是扳倒徐壽的轉機,狠下心再添了把柴,“萬一沒處理幹淨,讓那些個頑童抓到把柄,鬧到監正面前,我倆都不好看,不是麼。”
柳雲初斟酌一會兒,說:“那個錄事參軍手裡有本賬本,是義父向胡國購買攝魂粉的鐵證,其餘的,我不會告訴你。”
“如今監正與巴圖爾已是同盟,為何不問他要?”甯琅故作疑慮。
“巴圖爾隻是胡國之首,但胡國大小部落不計其數,他插手不了部落内部的事務,哪怕是他自己想要攝魂粉,也得花錢買。”
“如此,那便查出攝魂粉究竟由哪個部落掌控,再和他們打商量,不行麼?”
“蠢笨!如此行事,巴圖爾首先防的就是我們,又如何共成大業?!再者,皇上用攝魂粉之事知情者寥寥,鬧到胡國面前,我大虞如何自處!”
“公主殿下教訓得是。”甯琅适時示弱,心裡已有了算計,又開口道,“是否要派人去亳州盯着?”
柳雲初點點頭:“我先給那人寫封信,元浩已經出發,我們得快些。”
甯琅站在一旁等柳雲初吩咐,隻見她直接将信交給了她的婢女阿元,他跟阿元有過幾次照面,平日裡輕言細語的,一點兒看不出是有功夫的人。
青雲觀雖說出了個發達的徐壽,卻并未得到很好的修繕,在遠處看仍是灰頭土臉的,香火也算不上旺盛。待沈松和巴哈爾趕到此處,太陽已經下山,這兒本就不如城裡熱鬧,青雲觀早早掌起了燈,沈松将馬栓好,想也沒想便上前叩門。
沒敲幾下,裡頭便有道士出來開門,沈松假意上京投奔親戚,天色已晚,想借此歇腳。
“後面那個人和你是一起的?為什麼把臉全遮住?”
“幼時貪玩,被火燒壞了臉,不敢示人。”巴哈爾縮在沈松身邊,小聲道。
“二位稍等,我去跟我家師傅知會一聲。”
春寒料峭,沈松不由得将身上的披風裹緊了些,不一會兒,小道士便将她們迎了進去。青雲觀裡靜悄悄的,近乎死寂。
“這才剛過飯點,師傅們竟然都歇下了?”沈松警覺地觀察四周,道觀不大,主殿邊上就是一排矮房,雜草叢生,似是久未打理。
“師傅年歲已高,精神不濟,故而歇得早了些。”
小道士将她們帶到一間屋子前,将門打開,一股黴味撲鼻而來,沈松和巴哈爾不由得捂住鼻子,往後退了幾步。
“這間屋子是專門給外客留宿的,條件有限,信士不要嫌棄。”小道士說完,将幾根蠟燭和火折子塞進巴哈爾手裡,徑直離開。
沈松接過巴哈爾遞來的火折子,先一步進屋點燃了桌子上的油燈,巴哈爾站在屋外,警惕地把着門。
借着燭光,沈松這才看清屋子的全貌,兩張闆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窗子修得又高又小,哪怕是男子站在椅子上也難夠着。
床上的被子難掩濕氣,成塊的污漬無人清理,稍一翻動就能聞到一股腐臭味。沈松用力将被子掀起來,幾隻老鼠猛地鑽出來,叽叽喳喳,倉皇而逃。
“這哪能睡?再去找找那個人?”巴哈爾拉住沈松的手臂,“你也别在這待着了,不知道還有什麼坑等着咱們呢,出來吧。”
沈松點點頭,跟着巴哈爾走到院子裡的空地,她們都換了輕便的勁裝,既然擺脫羅裳的累贅,以防萬一,二人便借力藏在樹上,登高而望,才看見主殿後背一片偌大的空地。
大地隐隐震動,主殿之上,三座神像皆是閉目,兩點燈籠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左一右護着兩人。
是柳雲初和甯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