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夫人真的來氣了,起身就要打,白老頭哪能待在原地讓她打,也跑了起來。月色下,這兩位一腳都踏入鬼門關的老者,如同孩子一般的打鬧,讓一旁的嬷嬷都不知該怎麼說了,隻能盼着别摔了。
總歸是老了,跑了沒一會,白柳元就停下氣喘籲籲的叫停,倒是徐老夫人絲毫不見累,她臉不紅氣不喘的到了白柳元的面前,雙手叉腰,“早就說過,文人也要練練身子,否則走兩步就喘,還怎麼去看你口中說的山河大川啊”說着又想了起來,“你這些年難不成出門就馬車?有銀子嗎?”
紮心,非常紮心,可白柳元反駁不出來,真的累,甚至都想坐到地上歇一會了,老夫人還是心善的,拽着他一個飛身,他人就又回到了剛剛那石凳上,嬷嬷也忙倒了水過來,白柳元用了後,緩了緩才順過氣,“老夫本就是苟延殘喘,能最後為這天下出些力足矣”
“别給我在這傷春悲秋的”老夫人最不喜人矯情,還能走,還能跑,有什麼好感概的,“一把年紀,布衣一枚,上無老下無小,吃喝不愁,如此樂呵,怎麼就苟延殘喘了,當初離開漠北時不是說要去看看這江山,看看這人間,江山還在,世間大同,可你這心胸怎麼狹隘了起來”
老夫人拿起酒壺直接往嘴裡倒酒,姿态豪邁,氣勢十足,這些文人就是麻煩,多愁善感的很,總是口是心非,死要面子,活受罪。
白柳元很清楚這位對他的看法,習慣了,當初在漠北可是被說了好些時日,但有的東西可以改,有的東西改不了的,也就隻能這般活了,歇了一會後,又想起了向希瑤,向家丫頭是個厲害的,能讓那位動搖,不可思議,不過,也好似說的通,能說出女子入仕這般震驚滿朝文武之言的人又怎麼會是俗人,隻是,這條路布滿荊棘,一個不小心就會千瘡百孔,她真的能堅持嗎?說不好,很多事情于他自己而言都沒有定論,又怎能看清别的呢。
隔日,向希瑤剛起身就見玲珑一副有話要講的樣子,沒理,按部就班的洗漱,穿衣。
哎哎哎,姑娘沒看出來嗎?玲珑想着或許是自己表現的不明顯,于是便湊到姑娘身邊,搶過别人手上的活,又是倒水,又是挪凳子的,舉止那叫一個誇張,心裡卻很得意,這下姑娘該看出來了吧,該問了吧,她期待的看着姑娘,可姑娘張了口,卻叫了白芷,啊?
這一出讓白芷沒忍住笑了出來,畢竟玲珑這好似被雷劈中的樣子太招笑了,“姑娘,您就别逗她了,奴婢怕她真的要憋出事來,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昨夜老夫人和白老飲酒到半夜,兩人都多了,又唱又跳,還舞了劍”
“你,你,你”玲珑憋了一早上的話就這樣被白芷給說出來了,怎能不鬧心。
白芷恍然大悟,“哎呀,我怎麼全都說出來了,對不住啊,順嘴就說了”
呵呵,呵呵,好一個順嘴,玲珑都要氣死了,裝都不裝一下,是個人都能看出她就是故意的,啊啊啊,不管了,打不過也要打,掐一下也是好的,不然胸口那口氣順不下去,白芷自然不會讓她得逞,一個躲一個追,熱鬧非常。
歡聲笑語,酸甜苦辣,人間煙火氣,是尋常,也是奢求,是前世的苦換來了今生的幸,所以要清醒,要冷靜,向希瑤想着這些,卻又無法忽視心底那煩躁。
張嬷嬷拎着食盒,進了院子就聽到玲珑那丫頭的笑鬧聲,很是無奈,說過多少次了,還是這般沒規矩,但也沒法子,姑娘寵着護着能怎麼辦,說到底,她自己又哪舍得真的打呢,雖不是親生的,但撿到的時候才兩個月大,是她一把屎一把尿給養大的,早就當成自己的孩子了,做娘的嘴上說的再厲害,心不還是軟的嘛,隻要平安快樂就好了。
玲珑見她娘進來,那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臉變的那叫一個快,一瞬間就從玩鬧的小丫頭變成了穩重沉穩的大丫頭站到了姑娘的身邊伺候,不管看過多少次,白芷都忍不住的感歎,她或許真的能去唱戲。
沒眼看,真的沒眼看,張嬷嬷怕自己忍不住動手,索性不看她,“姑娘先用膳,昨日晚膳就沒用多少,别餓着了”
就算昨日用的多,嬷嬷也還是會這麼說,向希瑤都習慣了,府裡這些人都好似怕她餓着,“這個時辰,娘是不是用過了?”
午膳晚膳隻要沒事一家人會一起,早膳說實在的,向希瑤陪過一段時日,但實在是起不來,放棄了。
“夫人用過去了去看老夫人了”張嬷嬷回道,“老夫人昨夜用了不少酒,夫人有些擔心”
也是,太姥姥身子雖然強健,但年紀在那,總歸讓人擔心,“白老呢?也醉着?”
“是”說起這個,張嬷嬷就來氣,你說你不幫忙勸着攔着,還陪着鬧了大半宿,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向希瑤聽出了嬷嬷的怨念,頗為好笑,天下人所推崇的大儒在向府是一點地位都無,也不知白老頭醒後如何面對這樣的落差,應該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