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舜回答:“然後,便在進行的途中,遭遇了埋伏。”
雲初霁道:“是那個男人設下的圈套?”
連舜再次搖了搖頭,回答:“不是,是他的敵人。他雖然沒有說,但一定是想以自己誘出敵人,再借我們的手除掉對方。隻可惜,我們沒有防備,反遭到了對方的伏擊。本來我們五人都是能夠脫身的,但是雲大哥為了救那個男人,又折了回去,當時我們四個都受了傷,救援不及,結果……”
聽到此處,雲初霁也跟着歎了口氣。善心之人往往容易葬送自己的性命,但是對他們而言,即使再給一次機會,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這才是真正的良善之輩。
連舜又道:“那敵人不僅取了他性命,連他妻兒都沒有放過。”
“什麼?”
一瞬間,雲初霁有了不好的預感。
連舜說道:“為了斬草除根,他趁我們返回之前,殺了那對母子,連帶镖局的數十口人。當時婉兒肚子裡還有……還有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音逐漸顫抖,停頓了許久,才終于平複心情,繼續說:“整個镖局隻剩下了三個活口,華二哥的兒子華子屹,你娘雲舒和我家的連沂。雲大哥成親晚,所以一般都是華家的小子帶着兩個妹妹玩。我家小沂最小,總是到處亂跑,害得兩個大點的到處找她,那天也同樣如此。等到三個孩子牽着手回到家時,整個镖局已經血流成河。再等我們四個人趕到,孩子們都已經被吓呆,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雲初霁雙拳緊握,問道:“那個敵人呢,後來怎麼樣了?”盡管氣憤,但她清楚地知道,這仇必然已經報了,因為連舜的語氣中隻有哀傷并無憤慨。
果然,連舜回答:“我們當然不會放過那人。那人是開賭坊的,名氣不小。所以我們順利找到所在,當晚就殺了進去。當時我們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尤其是葛桑,因為他不僅在埋伏中廢了一條腿,也失去了新婚的妻子。那人五歲的女兒就是他下的手。雖然按照以往雲大哥的教誨,不應該将怒氣波及到幼童身上,但是在那個時候,誰又能責怪他呢。”
雲初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在血海深仇面前,很難顧及太多的仁義道德。三十多年前的恩怨往事在雲初霁的心中也掀起波瀾,與此同時,她還發現其中有些地方讓人想不明白,于是她又問道:“前輩,我有一事不明。你說那個男人以運镖為名,實則騙你們做打手。可是,當時揚晖镖局已經開了十年,你們幾人也都不是初入江湖,難道當真一點沒有懷疑?”
連舜的眉頭深鎖,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糾結了良久,方才緩緩開口道:“我們不是沒有懷疑,隻是……當時他是單獨和雲大哥商量的。之後我們的懷疑也被雲大哥一一否決,所以……不過,我想雲大哥不會害我們,肯定是那人用什麼把戲騙過了雲大哥。”
這麼說,當年的雲飛揚要不是為人蒙蔽犯了糊塗,要不就是居心叵測枉顧兄弟情義。聽連舜的話,盡管他傾向于前者,卻依舊心存疑慮。雲初霁絲毫不了解素未蒙面的外公,因此也無法做出自己的判斷。但他總歸是自己的外公,故而聽到這種懷疑,她心中不免湧起一絲不快。
連舜察覺她情緒的波動,說道:“隻是後來的一些沒由來的傳言。那些人不是我們幾個兄弟,怎麼會了解我們之間的情誼。”
聽出他的撫慰之意,雲初霁心中稍暖,點點頭,又繼續問道:“那之後,你們便分開了?”
連舜回答:“是。雲大哥已死,我們也無心繼續經營镖局,就各自分開了,隻偶爾還會有聯系。”
雲初霁記得自己找他的初衷,連忙将昨日得到的吊墜取出,問道:“你可認識這個?”
“這是我們五人的吊墜,東南西北中合起來便是揚晖镖局的标志——馬車車輪,也可以說是東升的太陽。”連舜盯着這塊吊墜又看了看,突然眉頭一皺,“這塊不是雲大哥随身帶着并在後來我們交由你娘親的那塊。”
雲初霁點頭,坦然承認道:“這是我昨天在熄滅的火盆裡撿到的。鄭塗想燒,但沒能燒掉。我想不明白,他為何要燒這枚玉佩。”她直直地看着連舜,等他回答。
連舜輕輕地歎了口氣,道:“他果然還在自責當初趕走了你娘。這也是我昨夜會懷疑你的原因。倒是我小人之心了,該給你賠罪。”
說罷,連舜誠摯地躬身一禮。雲初霁連忙讓開,他是外祖父的義弟,便是自己長輩,自己如何能受得起他的禮,并連聲道:“受不得,受不得。”等連舜起身,雲初霁問道:“你說他趕走我娘?”
連舜點頭,連聲浮現出一絲羞愧之色,回答:“說來其實是我的不是。當初你娘雲舒是交給華二哥照顧的,她跟華家那小子,也就是華子屹從小一起長大,可謂是青梅竹馬。可我家那不成器的閨女也看上了子屹。她不敢跟我說,又跟鄭四比較親近,就找他出主意。鄭四就想了個損招,誘導你娘雲舒離開華家,在華子屹傷心之餘,小沂就能趁虛而入。其實,這件事我當時也是知道的,不過你娘本來就對子屹沒那種意思,我當時幹脆順水推舟了。”
連舜又一次歎了口氣,惋惜道:“當初若不是我們設計讓你娘離開,或許就不會……”
話說一半,他卻住了口。雲初霁心中焦急,連忙問道:“不會什麼?”
連舜此時卻閉緊了嘴巴,任憑雲初霁怎麼問都不肯開口。末了隻說了句:“過去的讓它過去便是。”而後揮手離去。
望着連舜離開的背影,她的心中疑惑更深。很多地方他都說的含糊不清,像是在隐瞞什麼,這麼看來隻能再向葛桑打聽了,但願他還未祭拜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