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連烏木正也拖着未曾痊愈了身子來了。他見到雲初霁和花滿樓後,隻匆匆打了聲招呼,就将目光移回台上。因為第三日的拍賣已經開始。
第一樣物品,是由兩位家丁擡着上來的。
打開箱子後,裡面放着的是一塊大理石屏。整個插屏以天然畫石嵌裝,端的是渾然天成,屬實貴重珍罕。此物完全可以當前兩日的壓軸之物,卻放在第三日開場。衆人皆道第三日果然不俗,直言關于木頭錦盒的傳聞當真并非空穴來風。
莫名的激動和亢奮在衆人心中流竄,全都想着:就算自己沒拍到木錦盒,能看上一眼,也不算白來一趟。
雲初霁本來還擔心這大理石屏會如同第一日的花鳥畫一樣無人問津,面對被毀的結局,卻發現是自己多慮了,參與拍賣的人倒是不少。
雖然朝觀山莊在第一時間燒毀文件,并封鎖消息,知道山莊與玄墨閣關系的人不多,但木錦盒原是玄墨閣之物卻是人盡皆知。而且第一日那場有頭無尾的決鬥中,這些追出的人連兩人的影子也沒看到,由此讓他們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獲得某物或許能開心一時,賠上的卻是自己的一條命。
當然,來賓中不乏有幾人或心存僥幸或相信自己的實力,執意試圖競拍此物。
不論是抱有哪種想法的人,在看到最後一個盒子打開時全都一愣。因為那裡面并不是木錦盒,而是一塊不足半掌的肉靈芝。雖《神農本草經》中曾記載肉靈芝久服輕身不老,但從古至今這麼多年,挖出肉靈芝的不知凡幾,卻從無聽說有人當真長生不老。或許肉靈芝當真可以延年益壽,卻并非真是不死神藥。
這塊肉靈芝如翠羽一般青翠,如玄冰一般通透,可見并非凡品,作為品鑒大會的收官之物倒也不跌份。可所謂的延年益壽又哪比得上貨真價實的富可敵國,等待的衆人無不發出失望的歎息聲。
雲初霁的心中卻是詫異無比,她可以肯定木錦盒被轉手給了朝觀山莊,而且齊康既然現身相詢,自然也沒有拿到,那木錦盒又會去了哪裡?
雲初霁大肆宣傳甚至親自現身,就是為了做實木盒在朝觀山莊的事實。按照約定,玄墨閣獲得木盒的途徑隻有參與競拍,而朝觀山莊為了保持和玄墨閣的合作,也一定必須競拍此物。可是為何木盒卻不見了?難道有人趁着這幾日的混亂,悄悄得手,逼得朝觀山莊不得不出那處其他物品競拍?
雲初霁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數人,最終落到了台上,同時心中也已經有了答案。所有賓客的臉上都是掩蓋不住的失望與不滿,包括那些家丁臉上都有些許困惑。唯獨兩人,丁翀與鄭炎,他們格外鎮定。尤其是鄭炎,據雲初霁這幾日觀察,此人性情急躁,城府不深,若真是不得已而為之,絕不會這般鎮定。她的心中立刻有了判斷,看來這兩人當真是被财寶迷了眼,竟敢做出這種事。要知道私吞木盒不僅會使得與玄墨閣的合作破滅,更是會受到玄墨閣的報複。到時候連命都沒了,再多的寶藏又有何用?
因着失望,衆人情緒都不高,隻兩人叫價之後,肉靈芝便被匆匆拍定,最後一場萬衆期待的拍賣就此草草結束。
“雲姑娘……”烏木正心中同樣充滿疑惑,走近正要詢問,雲初霁已經走開。烏木正不知原由,正要追去,便被人拽住了胳膊,轉身看去,就見花滿樓朝自己搖了搖頭。他知道雲初霁有自己的打算,隻得将滿腹疑問暫且按下。
木錦盒是謝應宗此行的目标,因此他早早就來到了天寶閣,所站的也是離展台最近的位置。此刻他盯着展台,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難□□露出了一絲失落。
雲初霁在他身旁站定,用不大不小地聲音說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謝應宗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二人交談的位置是在天寶閣後靠着物華樓的位置。不遠處是天寶閣的後門,賓客不能通行,僅山莊内的人搬運物品時使用。不過現在山莊衆人正忙着交接拍賣物品,不會來此,因此在此處交談最為安全。
雲初霁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不用失望。其實木錦盒乃是一對,隻有兩個在一起,才能破譯寶藏的地點以及進出的方法。”
謝應宗雙眉緊鎖,目光中既有疑惑又有一絲警惕,問道:“你為何要告訴我?”
雲初霁答道:“因為我那日登上樓後,曾見到其中一個木錦盒,并将它藏在了樓裡。今夜就是将它取出來最好的機會。有了它,不愁另一個所有者不與我們合作。”
謝應宗打量着雲初霁,看出她身體依舊未愈,所以才想找一個同伴,與她一起行動。盡管看出原由,他臉上的疑惑依舊未減,繼續問道:“為何是我?”
雲初霁露出無奈之色,解釋道:“我那兩個朋友,一個不愛惹麻煩,另一個雖好管閑事卻對金錢無甚興趣,而你正是我最合适的夥伴。”
任何一個知道陸小鳳和花滿樓的人都知道她所言不虛,可謝應宗依舊保持着警惕,追問道:“你不擔心?”
雲初霁露出自信的笑容,答道:“我相信我的眼光。而且我已經有了計劃。”而後她附到謝應宗耳邊,小聲訴說。
謝應宗緊鎖的眉頭随之緩緩舒展,最後對說完的雲初霁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再回到物華樓正門時,雲初霁發現不僅花滿樓和烏木正在等自己,陸小鳳也已經到了。雲初霁正要開口詢問陸小鳳怎麼晚了這麼久,就見他朝自己擺了擺手,到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三人一齊迎了過來。陸小鳳小聲道:“回去再說。”
“嗯。”
四人一起回到了雲初霁他們住的那個院子。烏木正剛進入院内,查探到左右再無旁人後,立刻接連發問:“陸兄,你究竟到哪裡去了,怎麼去了這麼久?你都不知道最後拍賣的根本不是那木錦盒。基本都闆上釘釘的事了,怎麼還會變?真是奇了怪了。我記得以前也有過賣家洩露拍賣品信息的,可從來都沒錯過。連金捕頭都誇這是吸引人氣的一個好方法。”
烏木正雖然身體抱恙,可嘴皮子依舊靈活得很。一直等他說完,陸小鳳才插上話道:“我先去看了刀無影的屍體。”
“刀無影的屍體?”烏木正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驚叫起來,“我就覺得富布泉奇怪,他果然就算影子刀。不知道他偷襲張漁姑娘失敗後,逃去了哪裡?都怪我,要是早一點發現,就不會叫他跑了!”
他兀自哀歎不已,卻根本沒人理他。陸小鳳繼續說道:“又在無意中走到了鄭塗的住處,并在書房裡發現了一些東西。”
陸小鳳懷中取出一物,那是張被卷起來的紙,紙不大,大約半臂長。紙徹底展開後,雲初霁才發現,那不是一張紙,而是兩張,不,準确來說是兩幅畫。兩張畫的内容很近似,都是一人一鳥。一張是一人一鳥相對而立,另一張是鳥振翅高飛而人則在原地眺望。人畫得不甚清晰,僅能從衣物辨别出是一個女子;鳥畫得卻極為精緻,連羽毛都跟跟分明,竟不像出自一人之手。振翅高飛的那副話上還有一行文字,如今已被塗抹,僅能辨析開頭兩字為“鹄飛”。
烏木正自覺沒趣,早停住了歎息,專心聽起了陸小鳳講話。此時,他好奇地湊近畫紙看了又看,問道:“這兩幅畫是什麼意思?這女子認識了一隻鳥,然後這鳥遷徙,她遠眺送别。啊,我看出來了,這不是普通的鳥,是天鵝。不過鄭塗在書房裡畫這個幹什麼?”
雲初霁說道:“據我所知,鄭塗的書房其實是物華樓頂層。他居住院子裡的那間書房實際上的使用者是過世的香巧夫人。”
“我知道了。”烏木正突然一陣驚呼,引得三人齊齊望向他,“天鵝意指女人美貌,送别天鵝則表示時過境遷,容顔不再。你們看,相對而立的這幅畫透着一種喜氣,而天鵝飛走的這副話,卻能感受到畫中女子的悲傷。哎,要是能看清上面的文字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