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聽說你是一個很懂規矩的人。”盡管被刀抵着脖子,雲初霁的語氣中依舊不見絲毫慌亂。
身後,丁翀面色冷峻,嘴角扯出一抹不屑,道:“那看來我裝的很不錯。”
鄭炎依舊是滿臉歉意地說:“雲姑娘,對不起。我被喂了毒藥,所以……”
雲初霁接道:“所以當最後一樣拍賣品被調換後,你選擇視而不見;所以先前你們在樓中讨論的根本不是物華樓的安全,而是木錦盒;所以鄭淼無意撞破了你們二人的商議之後,慘遭殺害。可我不明白,真的有必要殺她嗎?”
從餘光中,雲初霁可以看出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很薄,與造成鄭淼身上傷口的刀完全一緻。
提及鄭淼,鄭炎臉色又露出難過的表情。丁翀則回答:“我說有必要就是有必要。”這麼毫無道理的回答讓人完全無法反駁。
雲初霁繼續說道:“這麼說,我也快死了。”
“那要看你怎麼做了。”丁翀的聲音比觸及肌膚的刀鋒還要冷上三分,“你隻要交出另一個木錦盒,我就可以饒你不死。”
雲初霁故作驚訝道:“什麼另一個木錦盒。我怎麼不知道。”
丁翀識破了她這番拙劣的伎倆,冷笑一聲,說道:“你當我沒聽到嗎?你跟謝應宗說你将另一個木錦盒藏了起來,就藏在這棟樓裡。”
“好吧。”雲初霁收起了裝模作樣的态度,“那你怎麼保證你拿到木錦盒之後不會殺了我。”
丁翀鄭重的回答:“我可以發誓。”
雲初霁像是聽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笑道:“一個殺人兇手的誓言值得相信嗎?”
鄭炎連忙說:“雲姑娘,據我所知,丁管家從不虛言。”話剛出口,他才意識到這話根本不可信。若沒一句假話,之前又怎麼能将他們騙得團團轉。但他也清楚再拖下去惹得丁翀沒了耐心他倆都得完蛋。于是鄭炎小聲地提醒道:“雲姑娘,你我二人的性命可都捏在他手上呢。”
雲初霁似乎才剛剛察覺到脖子上那柄刀的鋒利,終于松口說道:“好。我給你。木錦盒被我放在頂樓了。”
丁翀聞言,立刻示意鄭炎走在前面,自己則挾持着雲初霁跟在後面,警惕地往樓上走。盡管被挾持,雲初霁的臉上不僅絲毫不見慌亂,還有心情與鄭炎閑聊。
“那串銀鈴手勢是你送給鄭淼的嗎?”
“嗯。”鄭炎雖吃驚她如此鎮定,也照實回答,“她曾對我說過喜歡這種樣式的,我便找人做了一個送她。”
銀鈴中空,不知是否也暗指這段不能明說的感情。
雲初霁繼續說道:“我原先本以為你們兩人感情不好。”
鄭炎歎了一口氣,說道:“外人面前,我不能與她太過親厚。她若是被爹發現真實身份,絕對活不久。”
雲初霁附和道:“也對,畢竟他們相處不久,沒什麼深厚的感情。不過我沒想到,一手将鄭淼養大的丁管家對她竟然也沒有絲毫感情。”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雲初霁感覺到丁翀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顫抖,話語中也比預期的多了一份憂傷。他不是對鄭淼全無感情,不過是選擇了錢财而已。
雲初霁嘲諷道:“希望你的選擇會有好結果。”
丁翀不僅不生氣,反而說:“事情沒發生之前,誰知道會有什麼結果。”聽他口氣略帶悲涼,完全沒有即将拿到寶物的興奮。
雲初霁一時想不通他為何是這種反應,隻能點頭說道:“也對。”
四層的樓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談話間已然到了頂樓。不出雲初霁所料,頂樓一如她之前來時那樣,連物品的位置都沒有任何改變。
“說,木錦盒藏在哪裡了?”剛到頂樓,丁翀的語氣再次變得冰冷。
雲初霁随意地揚了揚下巴,指了一個方向。站在背後的丁翀哪能看得清這麼輕微的動作,再次問道:“哪兒?說出來,鄭炎,你去拿來給我。”
雲初霁回答:“我不會說的,我隻會自己拿給你。”
“别耍花樣!”丁翀握住刀的手緊了緊,鋒利的刀鋒立刻在雲初霁纖細的脖子上劃出一道口子,血旋即滲了出來,襯得本就潔白的脖頸更加慘白,“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拖時間。”
雲初霁眉頭都沒動一下,堅持說道:“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鄭炎。我隻知道錦盒在我手上,我才能跟你談條件。還有,你既然不希望拖時間,那你自己就不能猶豫太久。”
此話說中了丁翀的擔憂,他隻能答應:“好。你去拿。不過我會一直押着你,你别想耍花樣!”
“你看我現在的身體,連你的桎梏都擺脫不了,能耍什麼花樣。”雲初霁感受到捏住自己肩膀的手略微松了一些,知道他聽進去了自己的話,繼續道,“你能稍微放開點嗎?否則萬一刀抹到我的脖子,就真的沒人幫你拿錦盒了。”
丁翀依言放開緊握雲初霁手臂的手,刀也離開了一點點,但依舊懸在她脖頸附近,防止她伺機逃跑。雲初霁也的确沒有逃跑,而是慢慢往前走。她走路時的步伐沉重,根本沒有以往一半的靈活。但丁翀仍然不敢有絲毫懈怠,緊緊跟上,刀更是左右不離她脖頸一寸。
雲初霁走到滿是灰燼的鐵盆前停住,蹲下,伸手在灰燼中摸索。丁翀萬萬沒想到錦盒居然就放在這種唾手可得的地方,驚道:“居然在這裡。”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話音剛落,雲初霁的手一頓。丁翀知道這是摸到了,激動地吸了好幾口粗氣。可惜雲初霁背對着自己,他無法看清盒子的真容。
“快,快給我。”興奮中,刀尖離雲初霁的脖子又遠了一點。
“嗯,給你。”雲初霁緩緩站起身。
丁翀正要伸手去接,隻見雲初霁回身一擡手,一陣嗆鼻的煙霧過後,眼中一片朦胧。鼻子裡充斥的味道告訴他,剛剛雲初霁撒的不是别的,而是鐵盆裡的灰燼。她故意假裝身體未複原,讓他掉以輕心,從而偷襲成功。但這也證實了她的确沒有完全複原,不然絕對用不上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發現自己被騙之後,丁翀清楚她絕不會将錦盒交給自己,心中氣惱,迅速朝着雲初霁可能退去的方向一刀劈下,卻劈了一個空。他不知道的是,雲初霁隻穿了貼身裡衣,身法輕盈了許多,哪會輕易叫他得手。
丁翀沉下心,努力分辨,果然聽到腳步踩踏地面的聲音。他心中冷笑,雲初霁到底身體未完全複原,幾步之後便無法支撐,洩露蹤迹。說時遲那時快,丁翀朝着聲音的來源就一刀砍了下去。
這次的确碰到了什麼,但刀卻再也收不回來。感受到從刀上隐隐傳來的内力,丁翀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等他終于能看清時,發現眼前站着的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陸小鳳。此刻,陸小鳳的手牢牢地夾住了刀,而他的四條眉毛,比任何時候都讓丁翀覺得礙眼。至于他想殺的雲初霁,則被花滿樓攬在了懷裡。
盡管人在懷中,花滿樓仍是關心地問了句:“沒事吧。”
雲初霁點點頭,道:“沒事。”她雖然有意拖時間,但沒想到他們來的這麼快。她迷了丁翀眼睛之後剛一退開,就被趕來的花滿樓一把攬過,護在懷中。
陸小鳳頭也不回調侃道:“你速度那麼快,她哪裡會有事?”
花滿樓聞到血腥味,皺眉道:“受傷了?”
雲初霁能察覺到從地底密室脫身之後,花滿樓就格外關心自己。她清楚他是因為覺得愧于自己才會如此,可她不願意利用這份愧疚,更不願意因此影響他們的友誼。于是她輕輕掙開花滿樓的懷抱,答道:“一點擦傷,不礙事的。”
花滿樓察覺她的想法,輕歎一口氣,說道:“那便好。”
這時,烏木正才匆匆跑了上來,看到與陸小鳳對峙的丁翀猛地一愣,繼而大叫起來:“竟然是你,難道你當真殺了真正的丁翀換了他的身份。可歎毫不知情的何捕頭竟然稀裡糊塗地‘物歸原主’。我也真是傻,竟然在你的誤導之下,懷疑富布泉。”
“不,你沒有錯。”說罷,陸小鳳松開雙指,在丁翀反應之前快速點住他的穴道,“富布泉的确是影子刀。”
烏木正咦了一聲,滿臉疑惑地看向陸小鳳,等他解答。
“雲初霁,你曾經說過,富布泉拿着的金算盤是他的武器,而且他有不時撥弄的習慣。”得到雲初霁點頭肯定後,陸小鳳接着說道,“那你是否想過,之所以有那個習慣,是因為他右手受了重傷,落下了不停抽搐的毛病。影子刀竊取了身份的人,是富布泉。”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絕不可能擅長暗器。”雲初霁自小與暗器打交道,十分清楚一雙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手,是無法操控暗器的,“而且那樣的手,也無法握刀。”
陸小鳳道:“的确,所以他不會用暗器,隻是拿了真正富布泉的金算盤裝樣子而已。并用撥弄算盤珠的習慣,掩飾他手抽筋的事實。”
花滿樓道:“那夜你與他交手時,已經察覺他手上有傷?”
陸小鳳點頭道:“不錯。”
烏木正的臉上滿是惋惜,說道:“所以那天失手後,他就逃走了。現在肯定已經躲了起來。”
陸小鳳搖頭道:“不,他沒有逃走。至于他現在躲在何處,我想丁管家應該最清楚。”
丁翀自從被擒之後,既不反抗也不反駁,此時聽到明顯是針對自己的問話,也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
“你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