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哪知道雲初霁的諸多思量,隻看到須臾間她已經進入掌櫃所在的小屋。驚訝之餘,她倒不是很擔心,畢竟在這些鬼見愁刺客面前,他們這些人實在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力。反倒是身邊的花滿樓讓她滿是疑惑,他身為雲初霁朋友,僅在最開始出了一次手,之後便隻是靜觀其變,甚至連現在雲初霁深入敵穴,在不知情況之下,他依然待在原地。
“公子不跟上去?”
花滿樓輕輕搖了搖頭,答道:“每個人都有必須獨自面對的事情。”
二樓小屋内,除一張桌子外,還一站一坐着兩個人。站着的那個不到五十歲的樣子,身着粗布短褂,聽其呼吸略顯粗重,應是不會武功。坐着的那位應該就是水掌櫃,胡須皆白,看模樣似乎有七十多了,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初岚曾提醒過她千萬不要因為他身體殘疾,就掉以輕心,切記此人極擅分析各路情報。
看兩人絲毫不見慌亂,确定再無旁人護佑後,雲初霁問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水掌櫃輕輕一笑,道:“你不是來殺我,而是來問問題的。”
雲初霁道:“我問了難道你就會回答?”水掌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雲初霁看了一眼窗外,馄饨鋪四周的場景果然一覽無餘。她生怕暴露思緒,沒敢讓視線在花滿樓身上多做停留,快速回過頭,說道:“玄墨閣何時這般無趣了,同樣的手法以為我還會上當。居然這次又是下毒。”
水掌櫃點頭答道:“的确。花公子原先那碗的毒更為隐秘。一般人交換之後,肯定會掉以輕心。不過我知道你們倆都不是一般人。但既然初三想試,那便随他試。況且,我也借此确認了一件事。”
雲初霁聞言心中大驚,知道是自己不願冒險讓花滿樓中毒暴露了自己的心意。她眸光一沉,眼中殺意頓現,隻要他敢說出一句不利的話,她定讓他命喪當場。
水掌櫃鎮定如常,接着說:“不過姑娘放心。玄墨閣還不想惹上一個瘋了的絕頂刺客。我等之間的糾葛,也無需扯上旁人。”這既是對雲初霁的保證,也是忠告。雲初霁本就無心将别人牽扯進來,哼了一聲算是回應,眼中的殺意也一并消失。水掌櫃仿若并未察覺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繼續說道:“何況花公子一向與人為善,就連姓耿的老妖婆那般眼比天高,也對他心存偏愛。所以就算姑娘死後,我們應該也不會接到關于他的任務。”
雲初霁不由在心中對水掌櫃高看了幾分。他果然名不虛傳,從各方情報中推測出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他們為何沒有在百花樓出手,并直接從她和花滿樓兩個方面說出了原因,甚至還借機暗示自己。不過他的話似乎還有其他意思。雲初霁唇角微揚,不怒反笑道:“水掌櫃似乎很希望我死。”
水掌櫃毫不否認地說:“誰不希望自己的對手趕緊死呢,尤其還是這麼厲害的對手。二十九和三十憑借體型優勢,伴作母子,一直合作無間,死于他二人之手者不計其數。若非不能兩人一起上擂台,早進了墨組。這二人可說是紙組第一。但他們加上初三仍死在你手下,可見我們到底還是低估了姑娘。我相信就算花公子一開始沒有出手,那三人也最多隻會令姑娘受些傷而已。”
聽見又提到花滿樓,雲初霁不想與他繼續在這些問題上糾纏,直接問道:“你應該清楚,我想知道的是逢雙賭坊的事。”
水掌櫃道:“玄墨閣的規矩,情報必須有玄玉才可交易。不過既然花公子方才救了我下屬一命。我可以提醒你一個地方,葉黃溪。”雲初霁見得不到更多情報,正欲離開,就聽水掌櫃又道:“我知道少主覺得自己委屈,但閣主一切都是按着規矩來的。既是定下的規矩,我等必須遵從。”
雲初霁沒有回答,翻出窗戶,一躍而下。
等她的身影從窗口完全消失,水掌櫃歎了一口氣道:“二十九以為隻有自己會用燕尾镖,卻不知散開後沒有準頭的飛镖,反不如一般飛镖暗器。這個雲初霁能在瞬間掌握燕尾镖的妙用,若是她也進了墨組……哎,可惜……”
身邊那人一直默默地聽着,直到此時才說了句:“也好。”
水掌櫃依舊望向窗口,眼神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初霁雖然身體回到了屋外,心思卻留在屋内,細想着方才水掌櫃最後那就沒頭沒尾的話。其實不止這句,他先前的話也很奇怪。雲初霁心思轉了幾轉,終于想明白了其中深意。水掌櫃提到江南的耿掌櫃,不止是在解釋江南十多日的無人煩擾,也是在告訴自己,隻要硯組想,就能讓墨組的刺客找不到目标。
初岚曾經說過,墨組于内,硯組在外,一起制約閣主不可肆意妄為。三方相佐,便可相輔相成;但若三方離心,便會相互制肘。他依舊稱呼初岚為少主,就是想告知自己不忘本;多次提及規矩,就是想暗示自己可以從規矩入手。包括老林帶來寫有任務的那張紙,也是想告訴自己,閣主很可能已經壞了規矩。
硯組的這幾個掌櫃雖不謀面,卻都有着同樣的心思,既不喜歡現在偏幫紙、墨二組的閣主,又不希望玄墨閣就此毀滅,才以規矩提示自己。可她和師父早決定要毀了玄墨閣,又哪裡會管那麼多的規不規矩?
想通此節,雲初霁步伐加快,三步并作兩步,直接走到花滿樓身邊。看着眼前的男子,雲初霁心中微暖,就算沒有水掌櫃提醒,她也知道花滿樓出手,不是為了阻止自己獨自解決,而是擔心她會受傷。這樣一個溫柔的人,她怎麼忍心将他拉進玄墨閣的泥潭。她擡頭望向他,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說道:“陸小鳳不知道得賭到什麼時候。我們先去找一個地方。”
花滿樓沒有追問原由,而是道:“哪裡?”
“葉黃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