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不想引起誤會連忙後退兩步。雲初霁解釋道:“我不會傷害他的。隻是看清情況,才知道如何救他。”
楚幸看着雲初霁,慢慢放下戒備,帶着些許不解道:“很奇怪,我覺得你不會騙我。”
“我也覺得你很面善。”雲初霁微笑地看向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或許真是血脈中斬不斷的親情,讓兩人沒由來的感覺親近。
陸小鳳一手托住宗政堃,内力運于兩指,靈犀一指既出,鐵鍊應聲斷裂。楚幸立刻回身将他扶住,關切道:“你沒事吧?”
宗政堃虛弱地搖搖頭,不住地打量突然出現的幾人。
範一彪插不上手,隻能四處打量,突然發現角落裡還倒着一人,看衣着十分眼熟。他往前湊了湊,等看清了頓時大驚失色,立刻撲了上去。
“宋先生!”
宋丹青後心一道深深的刀口,甚是醒目,顯然沒有活着的可能。範一彪不死心,将其翻轉過來,隻見他雙目圓睜,滿臉死灰,已經氣絕多時。範一彪愣愣地看了又看,又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巴掌,終于确認不是做夢,頹然地坐倒在地上。他與宋丹青雖相識不久,但兩人相談甚歡,加之宋丹青年長他許多,待他親厚,他心中早已将宋丹青當做父兄一般的人物,萬萬想不到這麼快便天人相隔。
蘇申夜喃喃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是汪增全引他來的。可憐他以為自己是在後的黃雀,其實卻是甕中的那隻鼈。”與其說宗政堃是在嘲諷宋丹青,倒不如說他是在自嘲。
“為什麼?”範一彪猛地擡起頭,緊盯宗政堃,似乎将他也當做了仇人一般質問道,“宋先生又得罪了誰?無緣無故的為什麼非要殺他不可?”
“無緣無故?”宗政堃擡眼滿是嘲諷地從幾人身上一一掃過,唯有落在楚幸身上的眼神稍有暖意,“會來這裡便是有緣有故。幾位也莫要裝了,我們身上當真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與其換個地方囚禁我們,不如現在幹脆點,把我們殺了。”
楚幸緊握宗政堃的手,用力點頭以表決心。
“不會有人殺你們。”縱使身負重傷,雲初霁的話依舊擲地有聲,“我會帶你們出去,讓你們平安回家。我保證!”
“為何?”自從被所謂朋友背叛囚禁後,宗政堃就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初霁正猶豫如何表述宗政霈的身亡,便聽身後蘇申夜答道:“因為我們答應了金戈族長會帶你們回去。你們放心,他不會再反對你們二人。雲姑娘當時也在,最是清楚。”
以蘇申夜的聰慧,聯系金乃族長着急找回楚幸,不會猜不到兩人逃離不僅僅是因為兒女情事,故而這話并非是寬慰宗政堃,而是在提醒雲初霁看清形勢,莫要急于說出内情。雲初霁聽出他的暗示,正要說話,便見宗政堃面色越發蒼白,将楚幸攔在身後,猶如一隻垂死掙紮的野獸惡狠狠地瞪着他們,發狠道:“我不會帶小幸回去,更不會讓她困在那暗無天日的洞穴裡。”
雲初霁斬釘截鐵地回答:“我不會帶你們回去,也不會讓旁人帶你們回去。這是我對傍丹的保證。”這不僅是一份保證更是一份威脅。就算雲初霁眼下身負重傷,也無人敢輕視他的威脅。
宗政堃顯然沒想到她依然選擇幫助自己,詫異中帶着些許警惕地問道:“因為傍丹,所以你要幫我?”
“還有辛乃……”雲初霁看向楚幸,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楚幸沒想到會聽到娘親的名字,微微一愣,繼而略有急切的問道:“我娘她還好嗎?”
“她很好。她做的是她願意的事,所以很好。她希望你也能做你願意的事。”聽雲初霁這麼說,楚幸小聲嘟囔了一句,似在抱怨,又滿含思念。
“先出去,此地不宜久留。”花滿樓用一貫溫柔的話語提醒衆人處境。說來也是,若是被人偷襲,一旦密道門關上,他們也成了那甕中之鼈。
“我帶你們出去。”
看着雲初霁那雙閃着真誠目光的眼睛,宗政堃終于暫且相信了她。
等候在外的仲夏看到出來兩個陌生人先是一愣,待從蘇申夜口中得知兩人身份,眼中頓時冒出精光。雲初霁心下了然,正要搶先帶宗政堃兩人離開,便聽蘇申夜道:“先回别院,我那兒各種藥材一應俱全,方便宗政兄弟療傷。”
雲初霁冷聲拒絕道:“他的傷勢不方便出城。”
“找個馬車,倒也方便。”蘇申夜不等他拒絕,繼續說道,“雲姑娘,這酒館主人久居此地,對城中的了解比你我都深。敵在明我在暗,你又受了傷,便是有花公子和陸公子相助,萬一遇到顧及不暇的情況,容易叫人鑽了空子。故而我建議你莫要留在城裡。再說,雖然答應傍丹的是你,但我們也都是受益人,若非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我們也都想讓你們的交易完成。這兩位都在眼前,有了保底,我們也好不分心,盡力去追查昨夜的歹人。你說是不是?”
雲初霁盯着蘇申夜,雖然不清楚他出于各種目的說出此話,但這一套分析卻是在理。她思索片刻,終是點頭答應。
蘇申夜見宗政堃也沒有反對,率先離開去尋馬車。最後出來的範一彪将宋丹青背在身後,如同在林中時那樣。可一感受到當時溫熱的身體如今已冰冷,他的心中便止不住地哀傷。仲雪走了過去,雖然宋丹青臉貼着範一彪的背,看不出死活,但仲雪已經從那種悲傷之中知道了答案。
“他,死了?”
“嗯。”範一彪點點頭,對陸小鳳道,“麻煩你多陪我走一段路,我想先将宋先生安葬了。”
“好。”陸小鳳也如同林中時那樣抱着範一彪的重劍,向雲初霁囑咐了句,“讓他們住我那間,方便。”便與範一彪一同離開。
兩人離開不久,蘇申夜也很快回來了。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不僅尋來一輛馬車,還帶來了幾匹馬。宗政堃和楚幸自然是坐車,仲雪不會騎馬也由仲夏陪着上了車。雲初霁擔心仲夏耍小手段,請花滿樓也坐在車内。至于她自己,則和蘇申夜、時夢之騎馬在後。趕車則由程萬戰負責。
一路無話。
陸小鳳的房間的确是最方便的,就在雲初霁和花滿樓的旁邊,既方便他們守護也不影響休息。蘇申夜倒是爽快,将人送回房間,問明楚幸會療傷不需大夫後,直接告知院内藥房位置,說所有藥材任取。見楚幸沒聽明白,他又提出帶她去拿藥。花滿樓知曉雲初霁不放心,又不忍她負傷還要勞累,主動與二人同行。
三人一走,雲初霁随即道:“我們也莫要擾人休息。”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
時夢之無所謂,直接出門。随後是程萬戰。
“哥,我們也走吧。”
仲夏拗不過仲雪,隻能出門。
“哥,我們回家好不好?”仲雪一出門便拽着仲夏胳膊小聲央求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我送命了。”
“胡鬧!”仲夏真心疼愛這個妹妹,語氣很快軟和下來,“我隻是送他們回他們自己的寨子,又不是要他們的命。”
“可是……”仲雪在仲夏的眼神示意下很快住了口。順着仲夏眼神的方向,雲初霁正反身關門。
雲初霁早料到四人不會輕易離開,故而見他們守在外面絲毫不感到意外。她打量着四人,心中暗自盤算:時夢之和程萬戰聽從蘇申夜的指示,暫且不用擔心。仲雪心善不願傷人亦不用擔心。剩下的仲夏卻不得不防。現在想來,當時自己之所以想要去細看吳三兒的傷口,是因為從中感受到了劍氣。劍氣氣勢将盡,卻仍可想象出劍那一瞬劍氣之洶湧。雲初霁細細觀察,并未在仲夏身上看到有顯眼的武器,猜測他用的應是匕首短劍一類。能将小兵器施展出重劍之威,足見其驚濤劍法已略有小成。若非因舊傷提不起重物,他日後或許能超過仲越濤。
念及此,雲初霁突然心中一驚。因為她突然想到,仲夏舊傷未愈乃是宋丹青聽到的傳聞。或許仲夏早已複原,卻故意示人以弱,正如他總一副重傷未愈的樣子,卻能一招殺死吳三兒。雲初霁越想越覺得自己小瞧了仲夏,此人之心機選超他人。
雲初霁看着仲夏的同時,仲夏也在打量着她。看他神情,顯然仍舊在動楚幸他們的主意。這種隐隐有些對峙的局面,直到蘇申夜回來才打破。雲初霁看着隻身一人走回的蘇申夜,眉尖微微皺起。
蘇申夜看出她的擔憂,輕笑道:“藥材已經配齊隻剩煎藥。有花公子幫襯,多一個我反而添亂。我便回來告之雲姑娘一聲,好讓你安心。雲姑娘且去休息,我去追查昨夜那歹人的下落。”說完,他有轉向仲夏,道:“仲公子和仲雪姑娘想必也乏了,我先送你們回去休息。”
蘇申夜發話,仲夏也不好再留。雲初霁一直等他們走遠,才反身回屋。她特意将門敞開,盤腿坐在床上,以便調息時也能随時掌握門外的動向,亦以此震懾别有所圖之人。
稍稍走遠後,程萬戰不放心道:“我們就這麼走了,萬一那兩個人趁機逃了怎麼辦?”
蘇申夜微微一笑,道:“所以還得麻煩程兄弟,這些天辛苦些,在暗處守着。”
“好嘞。”程萬戰咧嘴一笑,直接轉身回去。
“這……”仲雪滿臉不忍,“我瞧他們也挺可憐的,就不能放他們離開嗎?”
仲夏臉色一沉,輕聲呵斥道:“又說胡話,他們逃了,你怎麼辦?”
“我自然也不想送他們回去。”相較之下,蘇申夜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可若是找不到昨夜搶走鬼蟬的歹人,也隻能……終究是最後不得已的做法,我想他們知曉我們盡了力,也不會怪我們。”
“歹人……”仲雪陷入沉思。
蘇申夜繼續寬慰道:“仲雪姑娘這麼心善,為何隻擔心旁人,卻不想想為了姑娘拼盡全力的我們呢?”
仲雪一愣,最後默默地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了。”
時夢之不遠不近走在一邊,默默聽着兩個男人費勁心思說服仲雪,突然感覺身邊安靜的異常,孤寂之高蓦然襲上心頭。她這才發現,那個時常在旁邊與她搭話的人已經許久沒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