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了，我今天有點不舒服，還是先去醫務室好了，明天再陪你們玩吧。”

鈴木笑着繞開了這次“玩”耍。

他能看到同桌周身更加絕望的氛圍，也能看到吉野臉上那副了然的面孔。

“不過這位同學，我剛轉來這學校，你能帶我去你們這的醫務室嗎。”

鈴木溫和的，用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彎腰抓住了同桌手腕，不顧周圍同學們的驚訝聲，強行将同桌拉出教室。

衆所周知，小學體育館在午休時間通常是沒有人會經過的，而體育館總是僅次于教學樓之外最顯眼的存在，繞着它走一圈總能找到提供水資源的建築。

鈴木就這麼将同桌拉到了體育館旁的洗漱台旁，那是給體育課上運動完後的學生們洗臉洗毛巾的地方。

他松開手，看着被有些失控的他抓紅了的手腕，臉上帶着些許歉意的問同桌：“你叫什麼名字？”

“……赤葦…京治……”同桌，不，赤葦小心翼翼的，細長的眼睛裡堆滿了還未散去的麻木與恐懼，高度緊繃的神經好似下一秒随時都可以精神崩潰一樣。

鈴木看着這樣的赤葦，大腦難免有些慌亂，他前世加今世活了那麼久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啊，完全沒有對付的經驗。

“那，那個！我有濕紙巾！你要不要擦擦？”他徹底慌了，隻能笨手笨腳的從口袋裡拿出随身攜帶的消毒紙巾問赤葦要不要。

問完鈴木就想沖自己臉上來一巴掌。

這是哪壺不提哪壺啊，雖然他除了這句也想不到該說什麼了，這孩子頭上肩上可全是飯菜殘渣啊。

赤葦沒接，從剛才鈴木問他名字的時候他就這麼一直看着鈴木。

用一種悲傷到不可思議的眼神，玻璃灰的瞳孔裡，某種很久都沒有再出現的情緒多到馬上快要控制不住了。

而這種情緒在鈴木看他太久沒回應，直接自己動手清理他頭上的食物殘渣後達到了頂峰。

“嗚…嗚嗚……”

一滴，兩滴，三滴，越來越多。

他忍不住了，但無論此時内心的委屈是如何噴湧而出，面上依舊緊繃着臉，連那忍不住從嘴裡跑出來的嗚咽聲也像剛出生的小貓一樣，虛弱的讓人可憐。

鈴木看着這樣的赤葦，手腳變得更加慌亂起來，回想起自己上輩子安慰弟弟時最常用的做法，靈機一動，不在意的略過赤葦衣服上的污漬将他一把抱住。

“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鈴木輕柔的拍着赤葦的背，盡可能的用自己匮乏的語句去安慰他。

被安慰的赤葦再也忍不住了，雙手緊緊抓住鈴木的外套，把頭塞進鈴木的脖頸處放聲啼哭。

他的哭聲很大，大到幾乎要撕心裂肺的程度，旁邊樹上的鳥兒也被他的哭聲吓飛。

毫無征兆的轉學，隻顧工作的父母，無緣無故的惡意，這些壓在他還年幼的身上太久了，久到他快相信一切或許真如老師同學所說的。

全都是你的問題。

體育館旁的這個地方他其實經常來，每次都是獨自一人來着清理頭發和衣服，但現在和之前幾次不一樣，還有個人在這陪着他。

安撫好情緒沒那麼激動的赤葦，頭發上的污漬也已經盡可能被他擦掉了，問赤葦醫務室在哪，去之前順便讓他把已經髒了的外套脫下疊好拿在手上。

掩護這件事的存在不是為了保護那群垃圾，是為了避免赤葦被人議論。

有時人們對受害者的惡意遠比對施暴者的還強，很無理取鬧不是麼。

把赤葦送到醫務室後，鈴木讓他坐在裡面的椅子上。

“赤葦君，我先回班裡一趟，你就先在這等等我好嗎？”

等鈴木說完，赤葦便直接拉住了他，聲音裡還帶着喊完後的沙啞。

“！别去……”

鈴木嬉笑着摸摸他的頭：“沒事沒事，我可不是什麼好欺負的，赤葦君不要擔心啦。”

看着鈴木離開醫務室，赤葦将身體蜷縮在椅子上，抱着膝蓋大腦在瘋狂思考。

怎麼辦讓鈴木就這麼回班上真的沒問題麼那群人還在班上鈴木剛剛幫了自己那群人一定會把鈴木也當成他這樣的對象吧，都怪自己或許最開始就不應該和鈴木打那個招呼如果沒有打那個招呼鈴木可能就不會幫他了隻要不幫他鈴木就可以繼續享受他轉學後的平淡生活了……

但事情已經這樣了，赤葦也清楚，無論當初自己是什麼樣的反應，鈴木都會在那種情況下幫助他。

所以，該怎麼辦……

拉開教室後門，鈴木可以清楚看見那已經被收拾幹淨了的小角落，其他同學也都好好坐在位置上吃飯聊天，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