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雖是晴空萬裡的白晝,但在北信介的視線下,連空氣都充斥着大量黑色的不明物。
淤泥一般的粘稠物體包裹着他的四肢和口鼻,唯獨金色的眼睛依舊是一片清明,眨眼間,世界恢複正常,烈日高照,俊俏的男生在眼前靜靜等待他的答複。
等北信介再次回過神,他已經答應了和男生的交往。
答應交往的那一刻,北有一瞬間的懷疑自己是否被操控,他認為自己并沒有在這不到兩周的時間裡,喜歡上眼前的男生。
既然不喜歡對方,那答應交往就是件非常不負責的事,哪怕對方是像妖怪一樣的人類,或者像人類一樣的妖怪?假裝答應别人的告白,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北都覺得這樣做的自己很糟。
但是……
北信介擡起頭,他望着男生像紫羅蘭那樣脆弱頑強的眼睛,波光粼粼的瞳孔倒影着他模糊不輕的身影,隻是因為一句不一定真實的答應,原本死靜的面容一下被輕易瓦解。
他看上去那麼可憐
好像如果自己不答應,對方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好,我們交往吧。”】
北信介跟男生走回旅店,他們并排走在一起,北沒說話,手拿工具的男生倒是說了些“快開學”“不想去學校”“信介以後的夢想是當農民嗎?”的話,半點沒提剛才的告白。
交往了,但又好像沒有。
事後幾天,男生依舊每天主動找作為本地人的北信介出來玩,兩人一起到兵庫的各處旅遊地打卡,到給遊客劃分的麥田圈野餐。
這種屬于朋友間的相處方式,交往後跟交往前沒任何區别的對待,北信介不說,心底還是有些疑惑。
為什麼選擇跟他告白,他做了什麼能夠吸引妖怪的事情嗎?
隻因為普通的陪玩聊天就被妖怪告白,但對方完全沒有戀愛的意思,告白的話更像是一句玩笑。
“最近都跟信介待在一起,感覺好開心。”洗完澡的男生坐在屋檐下,對着皎潔的月光遊神。
“馬上要開學了,有點擔心轉學後适應不了新同學,如果他們中也有像信介一樣的人就好了。”
北信介在旁邊沉默的傾聽。
所以……是害怕寂寞嗎?
月光下的男生身影模糊,從側面看臉部輪廓細膩柔和,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會消失
這樣的想法讓北連呼吸都慢半拍。
之後他們兩誰也沒說話,北信介擡起手,想放在男生手背上安慰對方。
男生開口:“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去海洋博物館。”
“說起海洋博物館,總是會讓人想到某個可以暫停時間的海洋學家呢。”興奮的男生做出一個抱胸推眼鏡的姿勢,收回的手成功讓北撲了個空。
“晚安啦,信介~”
北信介看着男生打完招呼後很快離開,沙發上隻剩他一個人。
……比起寂寞,更像是在戲弄他。
被妖怪戲弄了,對方像在球場上戲弄對手一樣的戲弄他。
北信介不是笨蛋,也不是木頭,第一次見面時他就知道妖怪的名字。
鈴木香取
雜志上的香取,球場上的香取,雙胞胎隊友口中的香取,強大耀眼,被所有人視作勁敵的香取……
那些說在北耳邊,像神話一般遙不可及的故事,隻有近距離親眼看見,零距離親手确認,北信介才終于肯定。
是妖怪
香取是玩弄人心,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的妖怪。
之所以被妖怪告白,一定是因為對方看中了他的心髒。
用看似與周圍人同齡的皮囊,混迹在人群之中,吸引着目标的注意,随時準備把人綁近小屋,取下那顆跳動的心髒。
“你,你,你幹什麼啊!!”香取捂着嘴,身體躲在門後面不可思議的看着北。
井闼山後天就開學了,他隻是來跟信介告别的,對方為什麼會突然親他!這算不算xsr,回家後要不要打電話告訴提前回校的姐姐?
“我們交往了吧?”北信介看着躲在沙發後的香取,拇指劃過下嘴唇:“這樣是正常的。”
很軟,沒有或甜或苦的味道,像無色無味的吉利丁果凍。
“诶……”香取愣住。
對哦……他跟信介交往了,而且還是他先告白,親嘴是正常的,就算告姐姐也找不到理由。
“下午就要走了嗎?”北走到門後蹲下,熟練摸摸香取的頭頂:“新學校有什麼不适應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說。”
“嗯嗯,會說的。”香取乖乖點頭。
跟男友熬電話粥是吧,這事他熟。
見香取沒有再拒絕的意思,北伸手抱住他。
北信介的身材算得上各方面都很勻稱,盡管跟187的香取相比,他的體型隻能說有些偏嬌小,但與人擁抱時的體溫卻出奇的高。
信介在緊張嗎?
香取回抱對方,也許一開始并不是出于“喜歡”或者“愛”才跟對方交往,他隻是想要一種,能把兩人牢牢綁一起的關系。
喜歡北的安靜,喜歡北的沉穩,隻是待在對方身邊,内心的急躁轉眼便被安撫消散。
玩鬧般的跟對方告白,沒想到狹窄的房屋真的有人願意跟他進來。
既然答應,那就沒有拒絕的選項了。
北抱緊香取,金黃色的眼睛再次幻視那日出現的淤泥。
他收緊手臂,把頭埋進柔軟的脖頸。
不會拒絕的,如果需要人類心髒的話,就來拿走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