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我想玩手機……”
結束與古巴比賽的當天晚上,在國家隊包攬的休息室内,洗完澡的香取裹着小毯子,眼神空洞的躺沙發上碎碎念:
“我想玩手機……”
“不行——”坐在他腿邊的前輩毫無同理心的搖骰子。
“我們大家都沒手機,就你不能忍,等世界杯結束教練會把手機給你的……三格,1、2、3。”
沙發前的大桌上擺着不知道從哪來的飛行棋、水晶跳棋、将棋和大富翁,旁邊坐着一群聚衆玩牌的男排運動員……
如果不看休息室精簡舒适的裝潢以及地毯上無任何垃圾煙頭的幹淨環境,比起國家隊休息室,這裡更像某個随時可能被警察包圍查封的賭博窩點。
二傳前輩搖頭歎息道:“現在的手機電腦,把孩子們全都毀了……到我了骰子給我。”
香取看着互傳骰子的球隊前輩,眼睛裡滿是鄙夷。
‘以前的棋盤遊戲,把大人們全都毀了。’
在名古屋結束男排世界杯三場比賽後因為需要更換比賽球場的原因,現在各國球隊都有一天休息時間從名古屋坐車去大阪接着比賽。
‘雖然說适當放松有益,但這麼放松真的好嗎?我們幾小時前可是剛輸掉和古巴的比賽哎。 ’香取不滿的撇嘴。
他揉了揉昨天拉傷的右手臂,今天上場比賽的時間被雲雀教練控制到十分鐘左右,拉傷的手臂恢複得很好,等明天他應該就能做簡單訓練,後天繼續接着比賽了。
“我先去休息了。”香取扔下毯子,說聲晚安後起身離開。
“好好休息。”前輩們沒管他太多,關照幾句話後繼續該玩玩。
香取走出休息室,在他關門後的兩分鐘裡,休息室内的隊友沒任何異樣。
“……你覺得比賽完後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我們。”
“誰知道呢。”同伴抽了張牌,看一眼扔在桌上:“三場比賽,唯一輸的那場他隻上了幾分鐘,你應該慶幸雲雀教練這次把我們的手機全都收走。”
“……”
“我回房間了。”一個19歲的球員起身也準備離開:“前輩們早點休息。”
“回去吧。”不知道是誰先扔出手裡的牌:“我們也該休息了。”
·
回到房間的香取一頭紮在床上,這裡的電視在教練的要求下都沒有信号,他能看的隻有從教練那借來的錄像帶。
“為什麼不能把手機還我們一下呢,就一下下……”香取十分苦惱。
國家隊都這麼嚴的嗎?比賽期間手機碰都不讓碰一下,老爸為什麼不提前告訴他啊。
此刻痛苦的香取還不知道,不是運動員比賽期間不能看手機,是由于他的特殊情況,雲雀教練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比賽期間不讓他看到網上内容比較好,于是他不能看手機,全隊人都不能看手機。
“這樣的生活還要過多久啊,不知道運動員十年内能不能退休……”
香取此刻毫無睡意,他起床去拿那本刊登着自己封面的排球月刊雜志,那是比賽前幾天雲雀教練給他的。
“笑真醜……這樣一個封面照居然拍了兩小時,簡直是浪費時間……裡面刊登的都是些什麼廢話……”
他邊翻邊吐槽,絲毫不覺得被刊登在排球月刊上有什麼好開心。
如果一定要為登上這種雜志感到高興的話,請給他一個能為這種事感到高興的朋友吧,看朋友的反應比看雜志有意思多了。
“信介會看到這本雜志嗎……”香取停下翻頁的動作。
交往幾個月,他還是沒告訴北信介關于自己打排球這件事,男朋友突然成為排球明星,對方要知道了肯定很驚訝。
但是……
香取把雜志丢到一邊,桌子上的行李堆放整齊,他在裡面找到下場比賽對手——塞爾維亞的曆年比賽磁帶,塞入電視機播放器後坐回床上靜靜觀看。
‘已經不需要在意信介會不會驚訝了。’
畢竟他們已經分手了。
在參加國家隊特訓的前一天,香取和北提了分手。
·
“特訓期間手機要一直上交嗎?”剛從攝影棚回來的香取睜大眼睛,他手裡拿着剛才爸爸離開前塞給他的行李箱,對眼前男人提的要求顯然不可置信。
“是的。”雲雀教練笑眯眯的告訴他:“不僅是特訓時期,包括之後的世界杯比賽,你有大概兩個月的時間不能與外界交流。”
“兩個月!!”香取眼睛睜得更大了,漂亮的紫羅蘭色眼睛突然變得淚汪汪。
“怎麼這樣,兩個月不碰手機,這裡是人間地獄嗎……雲雀叔叔,我現在申請退出國家隊還來得及嗎?”
“我想應該是來不及了哈哈。”雲雀笑着接過行李箱,帶着心情不佳的香取走向寝室樓。
“今天下午我們會開始第一天特訓,阿香你如果有什麼關系要好的朋友,記得告訴他們你有兩個月的時間需要忙,不過參加世界杯的事不能說知道嗎。”
“……知道啦。”香取低頭認命。
“然後,在這裡你要喊我雲雀教練,雖然我跟阿香你父親關系還不錯,但其他球員聽到你那樣喊可能會不高興。”
“是——雲雀教練。”
等走到自己的指定房間後,雲雀教練慣例說了些注意事項,确認香取一個人沒問題後很快離開。
香取看着整潔幹淨的房間,雲雀教練說過這間房有請專門的人在上午搞衛生,所以他收拾東西的速度非常快。
……
結果還是成為職業排球員了,18歲沒到就被清柚那個混蛋擅自加入國家隊。
霓虹國家隊是瘋了,同意讓他一個16歲的小孩去參加男排世界杯,清柚到底找媽媽要了多少錢?
鈴木香取坐椅子上用手機飛快打字,手指在屏幕上移出殘影。
〖倫太郎我好難過,我家人一點都不愛我,沒人問我想不想當運動員。〗
抱怨的聲音一句接着一句,難過的香取也隻有在角名這才敢吐槽說自己家人的壞話。
〖對不起倫太郎,我知道你以後想成為職業運動員,和你抱怨這種事好像不太好……〗
【沒事,我知道阿香是真的很難過,有什麼我能解決的問題,盡管說】
無論說什麼都能被理解,不願意被大家看到的弱小殘缺一面,隻有在一個人面前才敢肆無忌憚的展示。
〖倫太郎,你說我們可不可以私奔?〗
【好啊】
因為無論做出多麼荒謬的事都能被理解,所以任性的話總能随口說出。
〖如果私奔,我們會幾個月都不回家吧?〗
【應該?聽起來我們需要租房子】
突然在國家隊地盤上策劃起關于如何離家出走,怎麼私奔才能安全又穩妥的主意。
〖emmm……那就是說我們需要很多很多錢,租房和吃飯的錢,雖然我的錢還算多,但如果不能一口氣全部取出,被媽媽發現後她會把我的卡凍結〗
【哈哈哈!像在演電視劇那樣】
〖不準笑!快跟我一起想怎麼私奔,倫太郎都不擔心家庭學校什麼的嗎,私奔這種事可是會影響學業的〗
【不怎麼擔心,學習這種事買書自己學也是一樣的吧,但離開學校自學排球會很麻煩,到時候麻煩你幫我輔導一下了】
〖倫太郎你真是的……不擔心萬一我們一直沒回去會怎麼辦嗎〗
【一直沒回去就沒回去吧,家裡那邊我會每個月報平安,不管上不上學等18歲我就會去報名排球俱樂部,要陪我一起嗎,阿香在旁邊看着我就好】
〖好啊好啊,要我打下手嗎?〗
【可以啊,像「賢内助」那樣也不錯】
〖哈哈哈哈我會做營養便當給你的〗
【壞笑.jpg】
〖那錢呢?萬一我的錢還沒取就被媽媽凍結了怎麼辦〗
【那可能需要我們去打零工了,我暑假有去便利店打工,這點應該沒問題,大概?】
〖但那樣不就要一邊學習一邊打工一邊打排球了嗎,我們會累死吧〗
【說的也是……沒關系,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每個月找有希子要錢,這樣就不需要打零工了(機智.jpg)】
〖找你妹妹要錢???有希子才上初中!!我們兩個男人找她要錢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有什麼關系,你忘了有希子在做模特嗎,還是你介紹的自家公司,雖然媽媽不準她接太多廣告,但她的小金庫還是存了不少錢】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有希子在我家公司做模特……不行不行,用那麼小孩子的錢生活實在太無恥了,我們換一個〗
【我沒辦法了,你說一個解決辦法吧】
〖找我姐姐要錢怎麼樣?她大學快畢業,錢比我卡裡的多好幾倍〗
【(盯.jpg)所以用妹妹的錢不行,用姐姐的就可以了?】
〖什麼啊這兩個完全不一樣!我姐姐很早就财富自由了!而且〗
【而且?】
〖就是說啊,我姐姐說過會照顧我一輩子的話,姐姐不會騙我的〗
【……哈哈】
〖幹嘛笑那麼勉強啊,倫太郎在嘲笑我是離不開姐姐的小孩子嗎〗
【不是,我在想我帶你私奔,阿香姐姐找人刀我的幾率有多少】
〖不會吧,我姐姐很溫柔的〗
【但願吧……】
〖好了,錢的問題解決了,之後我們隻需要找理由跟學校家裡請假,私奔的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請假方面我沒什麼問題】
〖倫太郎真的完全不擔心啊……就算家裡那邊可以報平安,離開學校不會很不舍嗎?〗
【……】
【老實說沒什麼好不舍的,學校】
〖emmmm……但私奔的話,我們就不能參加春高了吧〗
【是這樣,不過春高本來就是為以後的排球路做準備,如果能有其他東西代替,我沒關系】
〖我也無所謂春高……〗
〖但是井闼山的大家還在等我回去〗
〖春高比賽,赤葦幸郎他們如果沒看到我,肯定會很擔心吧……〗
【會的吧】
【如果是我看不到阿香,我想我會很難過】
——幾分鐘過去了——
【我們還私奔嗎?】
〖成年後再一起私奔吧〗
【好哦】
結果話說那麼全面,私奔的想法還是因為“怕朋友擔心”所以遭到淘汰。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鈴木香取的房門,香取看看時間,十一點剛過幾分鐘,應該不可能是喊他吃午飯的人。
“你好?”他打開門,外面站着一個比他高上幾公分的年輕男人。
“鈴木香取,對吧?”年輕男人的語氣頗有威壓,但香取接受良好。
“是我,有什麼事嗎大叔。”在國家隊地盤上,香取表現很乖。
“……我19歲。”
“額……”香取不确定的喊:“哥?”
“……”那人好像發出一聲小到聽不見的歎息:“你跟我來。”
香取跟着對方離開宿舍。
什麼啊,原來是喊他去做身體體檢的,開門看架勢還以為是某個看不慣自己年齡小就加入國家隊的人前來挑釁。
大叔哥看起來有點不善交流,但相處起來還算貼心,陪着香取體檢結束後還帶他吃飯。
“我們會在兩點開始下午的訓練,你可以小睡一會兒,等時間到了我會來喊你。”
大叔哥提醒完香取後回到自己就在隔壁的房間,香取跟角名聊着聊着很快就開始發困午睡。
手機關上前的最後一刻,上面清晰記錄着兩人未結束的對話。
〖所以,加入國家隊後,我最好跟男友提分手嗎?但我很喜歡他,他是個溫柔的人,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但是如果阿香成為最年輕職業球手,你肯定會被所有人關注吧,這時候如果被人發現你們兩個的戀情,男友那邊一定會變得很麻煩】
〖嗯……讓我再想想〗
〖我有點困了,倫太郎我先睡一下,兩個月後見〗
【嗯,我這邊也下課了,正準備去吃飯】來自某個上課玩手機的壞角名。
【春高見面的時候,一起出去吃飯吧阿香。】
〖好~〗
香取趴在桌子上,因為沒洗澡所以并不想上床。
睡夢中他做了一個特别的夢。
因為不滿就這麼成為職業排球員,他和角名兩人約定一起私奔,香取從訓練營跑了出來,角名也從學校翹課逃出來。
明明一個在東京,一個在兵庫,但就是很快找到了對方。
他們一起坐車到大阪,香取原本能用的卡一轉眼就被媽媽凍住,沒辦法,他們隻能用角名帶的錢找地方住。
大阪人很熱情,他們很快被一個一樓開雜貨鋪的老奶奶收留,然後順利住上了二樓的空房間。
十一月的天氣比較冷,白天香取拉着角名從被窩裡起來,上午幫老奶奶搬貨然後學習,下午就出去鍛煉,順便買菜回來做飯,晚上洗澡後回房間,香取還要監督角名把上午的知識複習鞏固一遍。
因為老奶奶的房子很小,所以他們晚上都住在同一個房間,睡在同一個被窩。
柔軟厚重的奶奶牌被褥,香取抱着角名躺在裡面,感受不到新年夜的半點寒冷。
角名抱着他的腰,呼吸平緩的進入夢想,但懷裡的香取卻怎麼也睡不着。
他想自己一定忘了什麼東西,很重要的東西,絕對不能忘的一件事。
他忘記了什麼?
錢嗎?好像不是,倫太郎帶的錢不少,他們每天住奶奶家幫奶奶和周邊鄰居幹活,每個月需要開銷的地方很少,就是再住兩個月也沒有問題。
那就是過兩天的春高,他不能忘記回去參加比賽?這個确實不能忘,香取已經想好到時候和角名一起回東京打比賽了,但他覺得自己忘記的好像不是這個。
所以他忘記的到底是什麼?
睡夢中的香取砸吧兩下飽滿的嘴唇,柔軟的舌尖抵住平滑的上牙膛,幾不可聞的名字從他口中發出。
“Shin……su…ke……”
【阿香你在說什麼?】正在寫練習題的角名從書本中擡起頭,【餓了嗎?要不要吃飯團】
屋外陽光明媚,香取眨了眨被陽光「刺」到的雙眼。
〖我沒事〗
角名似乎并不覺得他沒事,他丢下筆,坐在榻榻米上的身體慢慢朝香取移動。
角名的手已經觸碰到香取臉頰,他的臉離香取越來越近。
香取望着越來越近的臉,身體沒有躲開,他心裡還在想。
我到底忘記了什麼。
【阿香……】角名的呼吸打在香取臉上,香取悶哼一聲,在嘴唇即将觸碰的一刹那,他同樣喊出對方的名字。
〖倫太…郎……〗
【倫太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