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坐在沙地中思索片刻,起身憑着直覺往回走去,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沙漠中嘟囔道:“不去了,不去了,這經不取了,回家,回玉門關去。”
“小白我帶你回長安去,咱們不去天竺了,這經誰愛取誰去取,衆生誰能渡誰去渡。”
“回不了靈山便回不了靈山吧,做個凡人消磨一世也未嘗不可。”
話音剛落一陣勁風襲來,卷着黃沙漫天飛舞,天色一片昏黃,就像和這黃沙大漠連在了一起,金蟬子好幾次差點被風吹上天,于是他強穩住身形坐在地上默念起了心經。
狂風卷沙不停地拍打在他的臉上身上,他無法睜眼,隻能緊閉雙目,沙子還是灌進了他五竅之中,一時有些無法呼吸。
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于是将衣服蓋在頭上,一隻手緊緊抓住,低下頭默念心經,另一隻手不停地撥動佛珠。
不知過了多久,風終于停了,金蟬子的身上全是沙,幾乎已經快被埋沙中。
他覺得自己的四肢已經冰冷僵硬,胸口悶的無法喘息。
将衣服取下,晃了晃腦袋,又将頭上臉上的沙子擦了擦,吐了幾口口水,嘴裡全是沙子,他費力地将自己從沙地中刨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索性躺在沙地中。
搓了搓四肢,拍了拍僵硬的臉頰,金蟬子站起來繼續往回走,走了不知多久又看見了幾具白骨。
輕歎一聲他想起了自己初到凡間幼時東土飽受戰火摧殘的百姓,想起了長安城被災難席卷的人們,想起了同叔和柳公子,想起了一路走來所見民生疾苦,想起了烽火台的将士們......心道:“凡人一生活在苦難中都沒有被消磨意志,尚且意志堅定,我又豈能輕言放棄?”
佛祖,方才弟子不該動了回去的念頭,是弟子禅心不穩了。
依舊将這些骸骨掩埋超度後,他對自己道:“東土的百姓們還在受苦,金蟬子,你必須得去将真經取回,渡萬民之苦。”
從地上爬起來,轉頭朝身後走去,其實他早已經分不清方向了,即便擡頭看着太陽,他已經無法在八百裡流沙中分辨東南西北,更無法分辨時間,隻能憑着直覺往一個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現在是何時,他隻記得日月輪轉已經是第五次了,最後一口水也被自己喝完了,皮囊水壺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來。
烈日當空炙烤着大地,似乎越來越熱,沙海中沒有一處可以庇蔭的地方。
他實在是走不動了,索性背朝太陽坐在沙地中,将衣服蓋在頭上看着自己的影子,恍惚間他覺得自己的影子似乎動了動,替自己遮擋住了烈日炙烤。
就這樣坐在沙漠中坐到了夜幕降臨,冷如寒冬,他起身裹着衣服繼續憑着直覺朝一個方向走去。
嘴唇臉頰皮膚早已經幹裂,他太渴了隻能舔舔自己嘴唇,口水碰到皮膚時蜇得他生疼。
夜色下,一個步履蹒跚的僧人裹着衣服走在茫茫大漠中,身後一串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僧人仿佛就像一隻落進八百裡沙海的螞蟻,在無邊大漠中顯得孤寂又渺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吞噬在沙海中。
天亮後,沙漠又變成了那座火焰山,金蟬子繼續背對着太陽坐在沙地中,将衣服蓋在頭上,靠自己的影子庇蔭。
随着太陽不斷變化,變換方向坐下。
有一瞬間,金蟬子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零星片段,總覺得自己這些年一路行來的事似乎有些熟悉之感,總感覺自己此刻坐在此處備受煎熬的場景似乎自己好像早就在哪裡見過了?
但是實在想不起來是哪裡見過,難道是夢中。
許久沒有吃過東西也沒有喝過一口水了,他覺得自己的後背和後腦勺被太陽烤的似乎要炸開了,每一寸皮膚被炙烤的如撕裂開般地疼,腦中有些缺氧,于是放棄了思考。
他覺得自己這具凡人的軀體已經到極限了,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咽了咽口水,發現自己嘴中好像連口水都沒有了,喉中幹疼。
坐在沙漠中艱難轉過頭看了眼頭頂當空的烈日道:“小金烏,烤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聽話本中講你還有九個哥哥,被人用弓箭射死了,射死你九個哥哥的人又不是貧僧,你我什麼仇什麼怨?”
金蟬子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在說:“小金烏,你在九重天聽不聽得到貧僧講話?”
“小金烏,好歹曾經都是仙友,沒必要這樣吧?”
金蟬子覺得自己開口說的話一出口似乎就被太陽烤化散在悶熱的空氣中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覺得太陽好像比剛才更加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