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宮女呈上飯食和盥洗的物什,發現昨日的兩份飯菜還在桌上放着,金蟬子閉着雙眼還盤腿坐在窗下,像入定了一般,宮女們将東西放下,蹑手蹑腳走近金蟬子問道:“法師,您可要盥洗,用些飯菜?”
金蟬子睜開眼睛,雙目澄澈,“不必了,貧僧不需要人伺候,你們出去吧。”
宮女們聞言互相看了看,使了個眼色,将昨日的兩份飯菜端起準備退出去,突然聽見金蟬子開口問道:“麴文泰,你們陛下可有說過什麼話?”
宮女停下腳步恭敬答道:“陛下并未說過什麼。”
“我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宮女們離開後,金蟬子起身躺到了榻上,肚子咕噜噜叫了起來,有些餓了,他起身漱了口,洗了把臉,坐在桌邊開始用起了飯菜,高昌早晚天氣有些寒冷,用完飯後他覺得全身暖洋洋的。
在宮殿踱步轉了幾圈,他摸清楚了芷陽殿外明裡暗裡的守衛數量和換班時間,躺到床上睡了過去。
正睡着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窗戶咯吱一聲輕響,來人蹑手蹑腳朝自己走來,輕輕拍了拍自己,少女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玄奘法師,哎!你睡了嗎?”
金蟬子睜開眼坐了起來看着面前的少女,開口道:“福音公主,你怎麼來了?”
福音公主朝門外看了眼,坐在地毯上道:“玄奘法師,王兄昨日發了好大的火,您究竟與王兄說了些什麼呀?他怎麼動這麼大的火,還不許我來找您,門口的守衛說什麼也不許我進來芷陽殿,我讓侍女好不容易引開了一隊把守的守衛才偷偷進來尋您。”
金蟬子也起身坐在地毯上,“福音公主,這芷陽殿裡殿外多少士兵守衛和暗衛,守衛怎麼會輕易被你的侍女引開,他們是故意放你進來的。”
福音公主朝殿外看了一眼,拍了拍頭恍然大悟,“我說怎麼這麼容易呢,原來竟是如此!玄奘法師,王兄一向對你不同,禮遇有加,關愛非常,您與王兄究竟發生了何事鬧到如此地步?我怎麼聽說我王兄要押送您回大唐去。”
“你王兄想讓我留在高昌做國師,輔佐他一展宏圖,實現霸業,被我數次拒絕後失去耐心了,他給了貧僧兩條路選。”
福音公主看着金蟬子。
“他說要麼留在高昌,要麼将我押送回大唐交于唐王,貧僧選了第三條路,惹怒了你王兄。”
“第三條路?”
“貧僧選了西行天竺求取真經。”
“玄奘法師,您可真是大膽了些,在高昌還從未有人敢忤逆我王兄之意,怪不得我王兄如此生氣,您為何不願意留在高昌啊,若我王兄真的将您送回了大唐,您該怎麼辦?您偷越出境,回到大唐恐怕會性命不保,究竟為何啊?我高昌有何不好?我王兄也待您那麼好,您不喜歡這裡嗎?”
“高昌很好,你王兄待我是很好,我很喜歡這裡,隻是”
“隻是什麼呀?”福音公主有些不解地看着金蟬子,既然一切都好,為何不願意留下來。
金蟬子撥動手上佛珠,神色認真道:“公主,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做。你王兄的使命是做高昌王,統領高昌臣民,為社稷安穩,而貧僧的使命便是去西行求取真經渡衆生之苦。”
“貧僧自降生凡間,見了無數人間苦難,從前貧僧也不懂為何佛祖一定要我西行求取佛經渡東土凡人疾苦,這些年來貧僧輾轉各地,此番違背唐律,跋山涉水西行,一路上貧僧終于明白了,為何佛祖一定要我親自西行去求取佛經。”
福音公主抱着膝蓋認真地聆聽着。
“從前貧僧總覺得自己在這世間不過是一過客,總歸與這些凡人不同,雖然口中喊着衆生疾苦,可實際上高擡頭顱,不肯俯首,也不曾真正地見過衆生。”
“一路行來貧僧明白了,這世間萬物本質上并無區别,都是沉浮世間的一粒塵埃罷了。可是塵埃也有自己的生命,我必須去西行天竺求取得我佛真經,方能解衆生之苦......”
金蟬子同福音公主聊了許久後,福音公主眼中光芒閃爍,“法師,待我去勸勸我王兄放您西行,您在此等我消息。”
福音公主告别金蟬子準備翻窗出去,突然想到了些什麼,拂在窗上的手放了下來,整理了下衣裙打開門從正門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看着門口和殿外的士兵道:“王兄果然知道我會來尋玄奘法師,你們是故意假裝被我侍女引開,放我進來的,想來王兄是希望我能來勸得玄奘法師留下。”
第二日金蟬子正在窗下打坐,聽到殿外福音公主的聲音,福音公主走進殿中,坐在椅上一臉抱歉地看着金蟬子:“法師,抱歉,我沒能勸得了我王兄放您西行,我王兄此番是打定主意要将您留下,如果您執意西行,王兄恐怕會真的将您押往大唐交于唐王。”
“多謝公主,您已經盡力了,此事意料之中,你王兄是個說一不二的君王,怎能容忍有人拂自己之意呢。公主可能幫我去尋一個人給他帶句話?”
福音公主點點頭,“自然可以,您說便是。”
金蟬子小聲道:“請公主去般若寺去尋一個叫智空的和尚,将我的事告訴于他。”
“好!我這就出宮去尋。”
“多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