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眼前不是熟悉的宿舍房頂也不是陌生的酒店,而是自己的家。
很新的天花闆。柳第一反應是這個。
從國小六年級搬到這個房子之後,柳在這個房間度過了中學時代,直到大學才去往東京讀書。
柳如往常一樣坐起身,伸手想去床頭摸索自己的眼鏡,卻是險些沒夠到床邊。
這樣的臂長不對勁,耳邊垂下來的頭發長度也不對勁。
柳摸着耳旁明顯比昨晚長了一寸的發梢,這是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的長度,至少國二開始就沒有了。
環視房間,書桌上明顯不屬于大學生的課本讓柳覺得奇怪,床頭櫃也不是他高中時重新買的那一個,上面也沒有自己讀大學時配上的眼鏡。
本以為是誰的惡作劇,在柳下床之後,目視自己的身高,才确定,是自己身體不一樣了。
就像柳生喜歡的那些小說裡,有一類,穿越?還是魂穿的那種。
這房間明顯是自己小六搬到神奈川後的那個,柳覺得自己應該是回溯到小學了?
雖然不科學,但好像是真的。
柳簡單收拾好自己,在洗漱間看到年輕了快十歲的自己,都忍不住感慨原來自己也曾這樣稚嫩過。
昨夜是他們多人難得聚齊的一次聚會,雖然不太明白自己現在的情況是夢還是真實,亦或平行世界?柳還是在還沒收拾完的房間裡翻找着屬于這個時間的自己,留下的線索。
書桌上的筆記本才記了寥寥幾筆,應該是自己才更換的資料本,而在放置筆記的那一個打包箱裡,放在最上面的是剛記完的一本數據,正是此刻急需的。
柳打開這本筆記本,翻到最後幾頁,才知道,這是自己剛搬來神奈川不久,即将入學神奈川第二小學校的暑假。
搬家才幾天,一堆東西還待歸置,故而午餐是柳的母親做的簡餐。
“今年搬家讓蓮二沒能參加Jr.大會,真是可惜了。”柳母親說道。
“沒關系的。”柳回答母親,畢竟這時候的他已經發現,自己的搭檔乾其實也是個單打好手,是時候彼此分開,讓他去體悟網球單打了。
“說起來,今天好像是Jr.大會的決賽日了,蓮二要是收好房間了也可以去看看。”柳的姐姐對弟弟參加比賽的規程倒是還有些印象。
“房間差不多收拾好了,家裡其他地方還要收拾,我來幫忙。”柳的體貼讓家裡人很欣慰。
“沒事沒事,蓮二出去轉轉也好。”柳母親果斷讓柳出門去更好,畢竟搬家後柳一直是有心事的模樣,搬來神奈川讓他跟小夥伴分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被家裡人趕出來的柳,循着導航,踏上前往Jr.大會的比賽地點。
今天是Jr.大會的決賽日,上午半決賽,下午決賽,柳就當是去收集一下國小生、未來的國中生的資料了。
一路上,柳盤算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着實有點難以置信。
幾天前,結束自習的柳先是在手機上發現來自真田的未接來電,畢竟課業繁重,法律學的書都是磚頭重量,手機往往都是靜音。
還沒來得及回電話,柳就在圖書館門口看到了正在等候自己的柳生。
“柳,你沒接真田的電話,所以我來找你了。”柳生道。
按順序,真田最先打給柳,鑒于柳沒接電話,便打給了柳生。
兩人大學還是繼續做校友。
“有緊急事情的概率是96%。”柳說道,不然真田不會急匆匆打給柳生,讓他來找自己。
“幸村他……”柳生欲言又止,讓柳更加奇怪了。
“幸村?”柳停下腳步,直視柳生的眼睛。
兩人透過彼此的鏡片,一人疑惑,一人悲戚。
“幸村葬禮,你要一起去嗎?”正值學期末,就算是考試在即,柳生也準備去祭奠一下。
“葬禮!?幸村的?”柳的聲音明顯增高了,對于柳生的話也感到震驚。
作答完畢,柳便提前交卷出了教室,在學校門口跟柳生集合,一同搭上回神奈川的車。
幸村家,是八人難得的齊聚,而衆人的鍊接的核心人物已經離去,在真田前去幫忙的時候,柳便領着衆人在一旁等候,也會幫忙接待一些前來吊唁的年輕人。
待一切結束,柳見真田出來時提了兩袋東西,想上前接手一袋,真田隻是搖搖頭堅持自己來。
不同于其他時刻的聚會,這次八人聚會稍顯沉默。
柳和真田的聯系,是除了同校的柳生以外,最多的一個。
最開始和真田熟悉起來,也是因為有幸村從中聯系。
立海大的幸村,是連結起整個網球部的核心,不僅僅因為他是部長。
就像幸村自己說的,他把網球部當愛人,網球部的成員才會心甘情願把幸村當做領導者。
即便是在幸村病休的那幾個月裡,代理事宜的真田和柳,也無法取代,甚至還讓原本擰成成一股繩的立海大網球部出現了多重纰漏。
對柳而言,幸村是夥伴,是坐标系裡的基點,是圓規的定軸,是立海大所有人的精神依靠。
然而,柳在國三時的所作所為,完全是仗着幸村不在的胡作非為,任意妄為。
這是柳在後來才逐漸明白的。
幸村作為部長,攬下了很多責任,也給作為參謀的柳很大的權利。
作為數據型選手,柳本就對任何資料感興趣,以往在國小,網球部的一些選手資料,他通通看不到,隻能在比賽場上用幾局時間進行搜尋。而在立海大附屬,柳可以自由進出網球部所有地方,包括本該由教練和部長保管的正選資料和他校資料庫,在他願意的時候,可以插手管理網球部,若是累了或不願插手,幸村也會一力擔下,隻要提供給幸村一些資料,他也會完善好剩下的工作。
明明幸村比柳還小幾個月,卻是所有人裡最堅強自立的一個。
拖着生病不敢手術,已經是幸村做的最任性的事情了。
但這份任性,又何嘗不是因為網球部其他人讓他放心不下才會再三猶豫呢?
國三的關東大賽,柳對曾經的搭檔乾,的确心軟了,才會像以前國小時、像在立海大内部訓練那樣,放水縱容比分回到不告而别的那一刻。
當柳輸了那一場比賽之後,他才猛然發覺,這是在比賽場上,對于網球選手而言就是戰場,對敵人心軟就是将刺刀捅向自己,傷害隊友。
隻有全力以赴才是對競技最大的尊重。
這是幸村術後,跟柳私聊的時候,說起的。
那時,柳放下對竹馬的記挂,卻又開始挂念起自己一念之差下導緻立海大連冠阻斷後的懊悔。
那是十幾年來無數學長的努力,也是幸村付之心血的兩年,就這樣中斷了。
柳能感受到幸村對他的安慰裡并無責怪的意思,但幸村之後複健時自虐般的傷害自己身體,着實在柳心頭刻下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