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了自己的小白馬的希爾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興奮到大半夜才在伯爵夫人的拍哄中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地被伯爵夫人從被子裡挖出來,然後梳洗裝扮,吃早飯。吃過早飯一切收拾停當了,一家三口坐上地上車去探望維斯特帕列男爵。
三人到的時候男爵正在夥同女兒女婿一起修籬笆。見到三人才停下手裡的活計,洗漱了一下,招呼人到大廳裡坐。
伯爵抱着希爾給她介紹了一下維斯特帕列男爵,然後示意她喊爺爺。
希爾很幹脆地喊了一聲維斯特帕列爺爺,還附贈一個大大的笑容。
男爵嚴肅的臉顯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愣,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希爾看男爵這樣子總覺得跟某個人的感覺很相似。
視線偶然瞥到一旁正襟危坐的赫爾曼時,才了然地想,不愧是嶽父和女婿,神态和舉止像是軍工廠批量生産的一樣。
很快,男爵和伯爵起身去了書房說話,瑪格妲蕾娜則帶着伯爵夫人和希爾到處在别邸轉轉。而可憐的赫爾曼就這樣一個人被丢在了大廳,看起來好不凄涼。不過對于他本人來說沒人或許才比較自在一點。
書房内。
男爵從架子上取出一瓶幾十年份的上好的白葡萄酒,又拿出兩個高腳杯,先倒滿一杯遞給伯爵。
伯爵見他又要倒另一杯,開口阻止道:“醫生說讓您少喝酒。”
男爵依然倒滿了另一個酒杯,端起喝了一口才說道:“習慣了。”而後難得地開了個玩笑,“即使不喝也不能讓我活到100歲,所以就讓我把這個習慣帶到墳墓裡去吧。”
伯爵一點都不覺得這個玩笑好笑,甚至心裡猛得一驚,“您的身體...?”
男爵冷靜地說道:“不用擔心,歲數大了誰都會面臨這一天。或許早一天到對我來說是種解脫,我可以當面親自跟瑪格妲蕾娜的媽媽說聲抱歉了。至于瑪格妲蕾娜,她現在的婚事已經訂下來了,家業各方面處理地也不錯,再有你的從旁關照,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眼見着伯爵還想說什麼,男爵直接擡手阻止了,“好了,難得碰面,别說這些了。你呢,在國務省做得怎麼樣?”
伯爵隻能遵照男爵的意思,咽下了到口的話,轉而說道:“還不錯,至少不用再見到戰場上各種殘骸林立,屍橫遍野的景象。”
聞言男爵一歎,“當初你就是因為厭倦了戰争才選擇退役的,那時我還覺得惋惜,惋惜皇帝陛下失去了一位優秀的将領,惋惜帝國失去了一位可以劍指敵人的帥才。隻不過這一切在我退役之後,生活在這個與世無争的山莊,慢慢地開始有一點理解了你的想法。”
說着男爵似乎被窗外的什麼吸引了一下視線,停頓了一會兒才回頭看向馬琳道夫伯爵繼續說道:“你知道的,人一老了就喜歡回憶從前,哪怕并不想想起,有些人,有些事卻總在你的腦海裡浮現,然後越來越清晰,仿佛昨天發生的一樣。我的那些從士官學校一起畢業的同級朋友,到如今隻還剩下了那麼寥寥幾人。他們大部分都葬身在了和敵軍的交戰中。我最好的朋友就死在了我懷裡,當時若不是他為我擋住了來自敵人的正面襲擊,說不定我也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還有我的妻子,雖說是家族聯姻,但她一個20歲年輕美麗的少女嫁給我一個已經年逾40的男子,本身就很委屈了她,更不用說我常年在外征戰,很少在家陪她。”
說着男爵再次往窗外看了一眼,仿佛見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一向嚴肅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我們才結婚不到一個月我就奔赴了戰場,她生女兒的時候我不在,她生病卧床不起的時候我也不在,甚至連她過世我都沒能見她最後一面。她年紀輕輕就郁郁而終,無論怎麼看都是我的過錯。我是這樣,那投身到戰場的千千萬萬的人呢?家裡是不是同樣有溫柔美麗的妻子正在等着他們?是不是同樣有知心相交的朋友在他們面前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所以我的軍旅生涯帶給我的不是滿身的榮耀,而是一身的傷痛和愧疚...”
當男爵第三次往窗外看的時候,馬琳道夫伯爵也忍不住往窗邊走了過去,順着男爵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妻子和瑪格妲蕾娜正帶着女兒在摘草莓,女兒控制不住力道,總是把草莓捏破,招來了妻子和瑪格妲蕾娜的“嫌棄”,一直讓她不要幫忙了,她偏還玩地不亦樂乎。兩個人隻能看着她無奈苦笑。
見到此處,伯爵也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然後就感到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伯爵扭頭就見到維斯特帕列男爵一臉欣慰的表情看着他,“弗朗茲,你比我要幸運。好好珍惜這份幸運吧。”說完自嘲地抿了抿嘴角,“不用我說,你比我更明白。”
随之男爵仰頭看了看天空,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是一樣的,面對快樂的時候也都是一樣的,那為什麼還要分敵我呢?”
伯爵立刻就聽出了男爵的言下之意,是在問帝國和同盟什麼時候才能停止戰火,讓所有人都生活在一個平和安穩的世界中。
可惜他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并不能回答男爵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