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出來,沈斂止的表情微微一滞。
但這回答卻也像是在他意料之中。
“兩次見面,盛小姐就已經趕了我三次。盛小姐這樣一直趕朋友的叔叔走,到底是為什麼。”
沈斂止帶着淡淡诘問,每個字卻都算得上是無可指摘。
如果不是他說話的語氣太過平靜,這兩句話簡直會讓人生出一種他在負屈的錯覺。
而且沈斂止竟然還跟她真擺起了陌生人和叔叔的身份。
盛吟覺得他簡直明知故問,“是沈先生看着就不太樂意吃這頓飯,我不過也隻是開口順了沈先生的意思。”
“誰說我不樂意。”
沈斂止回答的話語,和他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盛小姐,你剛才叫我拿到U盤後就走,現在又要我拿着外衣離開。盛小姐是覺得我一定會走,還喝了那壺紅茶。”
沈斂止斂着眉,看着盛吟面前的紅茶。
“是盛小姐,為什麼不樂意我留下來吃這頓飯。”
他問着她,在她錯漏随意的回答下,他陳述着得出這個不利她又無法反駁的結論。
确實是盛吟一直在趕沈斂止走,盛吟也的确不想他留下來吃這頓飯。
但是如果她隻當沈斂止是朋友的叔叔,她沒必要這樣。
這麼一繞,問題似乎回到了最先開始,沈斂止想知道的,為什麼要分手。如果就像是她說的,不喜歡,無所謂了。
那她是在意和介意什麼,明明在外人面前的個人情緒,盛吟這幾年已經能管理得很好。
手旁的那杯熱紅茶,還成了燙手的佐證,盛吟想辯駁的話被堵着說不出來。
盛吟一直還停留在當年那個課上安靜的沈斂止,卻忘了沈斂止這些年無數場的公訴之下,那能辯的辭色和不留情面的揭拆。
盛吟張了張唇,“因為我讨厭和陌生人一起吃飯。”
燭火跟着曳動了一下。
沈斂止的聲線沒有任何起伏,“那真是不巧得很,我個人很樂意要留下來吃這頓飯。”
看着臉上寫着千百個不樂意的沈斂止,盛吟拿過手旁的菜單,‘啪’地一聲重新翻開。
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林為言再回來的時候,一推開門,看着兩人的臉色,下意識地覺得是包廂裡的窗關着,悒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林為言一個眼神望着窗,溫婉的服務員已經馬上體貼地去打開廂裡的紅木窗。
風帶來外頭的雪氣,微微嗡響的風聲在廂裡回蕩了兩圈。
茶水已經沸了很久,紅茶和普洱濃重的味道被風帶得在包廂裡強烈彌漫。
服務員還記得三位各自點的是什麼茶。
看着林為言坐回了位置上,服務員伸手把煮着普洱的鎏金茶壺提起,幫他斟上。
再看了下另外兩位客人的茶盞,服務員頓了一下,還是給那位端方冷淡的客人斟上了茉莉花茶。
盛吟翻着菜單終于開始點菜。
身旁溫婉的服務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開心。
這頓飯,除了看完魚回來的林為言還有些興頭,誰也吃得不是很好,當然也吃得很快。
最後那溫婉的服務員再過來的時候,看着沒動幾口的好幾道菜品,臉上的微笑也是有些僵,“各位客人,對菜品有什麼不滿意或者是什麼建議嗎?”
“感謝您們的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還是隻有林為言熱忱搭話,“沒,還挺好吃的。我們下次會再來的,謝謝。”
一頓飯的時間過去,可能還是太漫長,外頭的天色比剛來時還暗一點。
原先的小雪還沒止息。
風吹着稀秃的枝桠沙沙響,枝上面堆着的雪終于不負重壓,忍了這麼久,還是零星崩掉了下來。
在原來本就凋敝的雪地之上,再加了一層厚重。
三人出來,站在驚蟄小館門前。
林為言還幫盛吟打着傘,他的眼睛還亮閃閃得,“時間還早,G大好像就在這附近。姐姐也沒來過這吧,不如一起去散步消消食。”
盛吟沒回答,隻是側眸,涼涼地看了沈斂止一眼。
沈斂止卻沒接收到她的眸光。
他望向不遠處,那不知道有什麼,沈斂止的眉頭擰着就沒松開。
盛吟順着那個方向望過去,天色确實不好,隔得也有點遠,她看得不太真切。
她還想往前走一步。
高大的身影忽地就先罩在她的跟前,熟悉又讓人生拒的冷冽滿息。盛吟還沒來得及往後退,沈斂止先開了口,“戴上你的口罩。”
“那個方向有人拿着相機,朝着我們這邊。”
沒反應過來的盛吟怔了一下。
她今天出門忘了帶上口罩,誰能想到在這附近,還會有人偷拍。
他們?有什麼好偷拍的。
沈斂止把她的猶豫看在眼裡,他自己是不太在意。隻是,沈斂止淡淡地提醒盛吟,“如果你不怕江予池誤會。”
江予池?
這又關阿池什麼事,盛吟還在愣怔。不過她的手還是已經把立着的衣領拉高了些,虛虛掩住了她半張臉。
林為言已經湊得離他們兩個更近。
他記得他在沈斂止面前提起時,是叫的‘予池哥’,盛吟是叫的‘阿池’。
饒是林為言對周邊人的氣氛再是遲鈍,他都不得不察覺到,“叔叔,你和予池哥,認識?”
或者是,“叔叔和姐姐,不會也是本來就是認識的?”
林為言突然想起,之前聽盛吟的助理唐為年提起過,他還記得,盛吟的大學也是在G市讀的。
G市的大學是不少,但是,林為言不由地看向沈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