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寫字的那個人,手指甲都被拔掉了,手抖的厲害。”她的聲音如落石入水,清越繼而湮沒其中,隻留下消失無痕的沉悶。衆人都愣了一下,連路壬都沒意識到自己臉上劃過兩道淚痕。
“他教會家主很多字,很了不起。”盧辛輕道。
雲配翻找身上,沒找到手帕,便将自己袖子扯了扯,給路壬抹了把淚:“别哭了,你有什麼可哭的,他做了什麼事就該承擔什麼後果。”
“你怎麼還往人傷心處戳?”趙芨芨打掉雲配的袖子,掏出手帕輕輕擦拭。
“你……”
“望望妹妹,不哭不哭。”趙芨芨另一隻手揉搓着路壬的腦袋。
路壬吸了口氣,止住她的動作:“我沒事。”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雲配,臉上的擔憂之色不是作假,他是個很好的少年,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喜惡,也把她當做朋友。
但這不是她最初認識的雲配,教她寫字的那個雲配不是他。
這是個很矛盾的事情。
糾結此事徒增煩惱,路壬暫且将它抛之腦後。
橫豎她最初的目的隻是讓雲配避免災禍。
“去吃飯吧。”她起身歸置筆墨紙硯,刻意的用背影避開了與衆人的視線交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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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這位小哥。”趙芨芨出門伸了懶腰,出了院子便瞧見在牆頭上的雲配。
“嗯?我有名字,雲配。”雲配對趙芨芨印象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雲小哥,望望妹妹還沒起嗎?”
“旁邊院裡,這會應該在練刀。”
趙芨芨興緻盎然,扶了扶腰間劍,正打算去同路壬切磋一下。
她推開院門,正瞧見路壬袖子撸起,高舉柴刀。
刀有一瞬間的滞空,木頭便一分為二,掉落在青石闆上,留了兩聲脆響。
“趙芨芨,你怎麼來了?”
趙芨芨眉目微皺:“你這是在練刀?”
“嗯,練力量和速度,這樣比較人道。”
“嗯?”雖不知劈叉如何跟人道扯上關系,但趙芨芨看她這會不能同她切磋,便繼續接下話去,與她告别。
“嗯,一年半載的暫時不要聯系了。”路壬點點頭,示意一旁的二狗繼續将木頭放墩子上。
“真冷漠呢,走都走了,抱抱。”說着上手抱住舉起柴刀的路壬,貼了片刻。
路壬雙手被占,不好推開。
“身上有點髒。”
趙芨芨松開她,走到門口又給她揮手告了别: “沒事。”
她心情不錯,瞧見雲配又打了個招呼:“呦,雲小哥,要努力名正言順啊!”
“莫名其妙。”雲配小聲嘀咕,不過還是沖她行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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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日,方休醒了。
“人醒了,快去信給梁兄長。”
“這是……在哪?你們是……”
“方錄事,梁兄長托我照看你的,先前我在梁府讀了一段時間的書,你可有見過我?”路壬搬了個凳子坐在床前。
“盧姑娘,長史怎……麼樣了?”
“他們暫時回了緒州,你的傷不能耽擱,便将你留在宣城。”
“好。”
路壬沒問他遭遇的何等險情,想來問了也會緘默不言。
人醒了,但很虛弱。
“你且安心在這裡,先前替你問了俸祿,梁兄長說給你漲五成。”
“真是個……頂頂好的消息。”吉誠拿勺子給他沾了沾水,潤了唇。
吉誠歎了口氣:“不過你半個月就隻能吃點清粥了。”
此時杉甯匆匆趕來:“家主,不知道誰射的。”
她拿出一個穿着紙條的箭,隻是沒有箭頭。
“少了箭頭?”與懷永安先前提的箭頭可有關聯?
“不是,那支箭将咋家剛修好的大門射倒了半扇,我們取不出來,二狗拿鋸條鋸開的。”
盧家大門,當真是命途多舛。
路壬取下紙條,紙條精簡,四個方方正正但醜極的大字: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