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然忽然聽到玻璃杯撞上大理石發出的一聲脆響,身前一直背對着自己的人轉身走向了廚房。
“還有一點馄饨,便宜你了。”周悅碎嘴的邊做邊叭叭,擡眼瞥了一眼客廳的人,就看到她用自己剛才的杯子在那悠閑自得地喝着水,多瞅幾眼還能看到她彎眸的笑顔。
周悅無語的将馄饨一股腦地倒進水裡,煮沸後撈起來,還好心地調了一碗骨湯的。
葉然已經走過來了,正站在她身後注視着她忙碌的身影,心裡暖暖的。
原本以為周悅還會像之前一樣對自己避之不及,冷眼相對,自己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可她沒有如此,甚至大晚上聽到自己餓了,給自己下廚做好吃的。
這樣的場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葉然怕這是她的一場夢。
即便這是夢,她也願意一直這樣活在夢裡,隻要有她在就好。
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難以言喻的情愫,沉浸在這溫馨的場景裡,透着歡喜,又不免生出愧疚。
周悅負重前行了這麼久,才靠自己的努力取得如今的安樂,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必然會讓她面對一些殘酷的真相,那是她想要的嗎?
這一刻,葉然第一次有了退縮的念頭……
周悅忙完,端着碗轉身出來就看到葉然眼泛淚光地望着自己,看自己出來還連忙慌張地側身背對自己,擦拭眼淚,收拾好情緒。
她從未看到葉然哭的樣子,這是第一次,盡管隻看到了一瞬。
周悅是無措的,心驟然緊縮了下,一陣涼意從心裡傳入四肢百骸。
這是她最難以面對的,她不知道葉然看着她在想什麼,這眼淚又是為何而流。
十年了,葉然都沒有親口跟她說過分手的真正原因。
那句‘我不回去了……’一直像個噩夢般盤旋在她的心上,在她最志滿意得的時候,被甩得沒頭沒尾。
甚至是那些給她寄來的匿名照片,她都無從問起。
所以從醫院回來後,她狼狽的從南城跑回了北城,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将封閉十年的心再次歸于平靜。
無波無浪,便可以無怨無恨,亦不用或悲或喜。
但這個念頭,在那個迷醉的夜晚,被葉然徹底撕碎了,也摧毀着她的逃避。
此刻的在意,讓緊閉的心門生出縫隙,有風透進來,卻涼飕飕的。
這顆心總是能被她輕而易舉的撼動;千瘡百孔是她,蓬勃顫動也是她,仿佛無處可逃,生出一種宿命般的窒息感,感覺并不好,但又期待着什麼。
葉然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瞧了眼愁眉緊鎖的周悅,羽睫輕顫,随後主動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湯碗。
“我來吧!”
端着這碗熱乎乎的馄饨,鮮香味兒四溢,看着品相極佳,将人的食欲一下就勾了出來。
“好香啊!肯定很好。”葉然将湯碗放到餐桌上,對還在廚房門口站着的周悅說道。
周悅挪步到餐桌前,“一日三餐要按時吃,工作是忙不完的。”一想到剛剛葉然的神情,她還是沒能收住嘴邊的關心,不自覺地憐惜起來。
她們這樣的生意人,感覺忙起來就不管不顧的,她是理解不了,隻能勸慰幾句。
“嗯,平時有好好吃飯,今天是個意外。”
“吃吧!”
“你吃點嗎?”
“我吃過了,不餓。”
“那能陪我坐會嗎?”
周悅走到餐桌的一側坐下,靜靜地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挽到小臂的袖口,将白皙的手臂露出來,修長的手指正捏着湯勺,骨節青蔥随着動作擺動,不經意間盯着她的吃相出了神。
看着逐漸露底的湯碗,周悅不免想到十年前那個吃什麼都吃不完的葉然……
還是成長了。
不一樣了。
挺好。
心緒還是會時不時地想到她剛剛的落淚的樣子,着實觸動到了她,周悅意識到再閃躲下去,實在對雙方都太殘忍了。
看着她吃完,周悅鼓起勇氣,緩緩開口。
“葉然……我們聊聊吧!”
從陌生的‘葉總’回到了熟悉的‘葉然’,久違的稱呼,讓她有一瞬的恍惚。
葉然輕抿唇角,胃裡充盈了,思緒回歸,收起低落的情緒,迎着她的目光望去,語調溫和:“嗯,聊現在還是過去?”
周悅沉思片刻。
扪心自問,聊過去似乎沒有什麼意義,隻能徒增傷悲,改變不了任何事實。她希望自己能一直往前走……
想好後擡眼與她對視,回:“現在吧。”
葉然詫異地看着她,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種坦然。
是過去已經不願再提及了嗎?不在乎了嗎?
“好!說現在。”葉然順着接話。
若真是談過去,她還真不知道如何說起,有些事還不是坦白的時候。
那些真相在時間的長河裡,早被陶冶的模糊不清,真假難辨。
現在若從她的嘴裡說出來,似乎更沒有可信度,隻像是辯解,顯得蒼白無力。
……
談現在的,也就那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