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跟你借傘的時候,沒有考慮到你。”
祁洺的聲音總是不帶多少起伏,卻能從斷句的位置聽出某種認真來。
“我下一次會注意。”
深深的一躬下去,祁洺沒有等人回應,便朝走廊的盡頭走了去,留下幾個姑娘互相看着彼此,說不出什麼話來。
……此時的男盥洗室裡并沒有别的人,祁洺挑了一個隔間進去,拽着後領把身上的連帽衫扯了下來。蒼白濕潤的背脊暴露出來,他抵着牆壁慢慢滑坐下來,兩手用力地攥着濕透的衣服,再慢慢把臉埋了進去。
——他一直不喜歡下雨天。
沒有規律的雷聲總讓他覺得焦慮,打消他做其他事的心情。在遇到梁望君之前,他總是忍不住把自己關進房間,假裝此外的世界并不存在。
遇到梁望君之後,這種反感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
剛結婚的那一年,他們一起搬去了新的房子。喬遷後的第一個雷雨天,起床時他照例覺得恹恹。然而餐廳裡早早亮着一盞燈,梁望君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喝着茶出神,一點暗淡的天光落在對方的臉上,倒顯得格外的靜谧。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作祟,他走到那個人身後,一言不發地把人抱了起來。熱茶灑了一些到他的衣襟上,他并不在意,梁望君急忙地說了些什麼,他也沒能聽清。
他把人抱回了還淩亂着的床鋪上,然後不由分說地壓了上去。隻是比起再次開始一場突然的情/事,他将雙手撐在梁望君的臉側,長久地看了看這個人。
梁望君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軟化下來,眼神變得愈加的柔和。祁洺閉上眼睛,低下頭,用鼻尖和對方的鼻尖蹭了蹭。等到接吻的時候,一雙手繞在他的腦後,而他覺得胸口格外的暖和。
雷聲和雨聲還再繼續,他的身體卻在交換體溫的過程中一點點溫暖起來。所有動作都顯得格外緩慢安靜,在最後的喘息過後,他将梁望君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裡,是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平靜。
——那樣的日子,他也曾經擁有過。
……
三天後。
持續幾天的雨水終于盡了,明媚的陽光下,梁望君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踏進傳峰,走路的姿勢都顯得有些不穩。唐與煥看見了,忙不疊地迎上來:“哥,你怎麼回事?生病了?”
梁望君擡眼看他,表情仿佛在留遺言:“唐與煥,我要是不小心挂了,你記得出人頭地,我走得才安心。”
倒吸一口冷氣,唐與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梁望君覺得好笑,擡起手在少年的額前彈了彈:“怎麼這麼好騙?我就是這幾天稍微忙了點。”
雖然實際說來,他其實是閉了個七十二小時的關,隻為了做一個詳實到可怕的企劃案。現在這個時候,霍叢扉應該正拿着他整理出的資料,在總裁辦做着報告才對。
他很少如此豁出去命地做一件事,尤其是這件事的起點,竟然隻是為了給面前這孩子尋個出路。
但是又怎麼樣呢?梁望君懶懶地想,反正他向來護短。
唐與煥察覺到他心情好,忍不住跟着笑起來,整個人往梁望君身後一貼,直接變成了大型的随身挂件。這邊他們正在上演和樂融融的情景劇,另一邊卻有人出聲将梁望君叫住了。
“梁望君?朱禮讓你有空直接去他那裡。”
梁望君蹙了蹙眉。這倒是很突然,難道是朱禮轉了性,願意給小破團出專輯了?
不過要是霍叢扉那邊走得順利,這一步其實也沒有必要了。
多想無益,梁望君還是來到了朱禮的辦公室前。房間裡有斷續的咳嗽聲,梁望君推開門走進去,看見祁洺帶着口罩站在朱禮的右手前,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顯得意外。
祁洺的臉紅得厲害,眼睛恹恹地睜不開來,咳嗽聲裡帶着明顯的哮鳴音。梁望君下意識地想起了祁洺麻煩的易病體質,聽這個聲響,搞不好是肺炎。
他的心情稍微有些複雜。
現在祁洺的殼子剛剛十八歲,二次發育還沒有徹底完成,因此才會在這一年裡瘋長了快二十公分。但也因為如此,他的變聲期也依舊在收尾,如果在這個時間生病壞了嗓子,倒是會很可惜。
不過這又關他什麼事?他畢竟不是……
“梁望君,從今往後,我想讓你來當祁洺的經紀人。”
朱禮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梁望君和祁洺同時看向他,房間内一時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