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年紀了,還油嘴滑舌的。”皇帝笑道。
“是關于你那外甥的事。”皇帝斂下笑容。
“這……”張自泰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
“吾既然和你說,也就不會怪罪你。”皇帝歎了一口氣,“老張啊,你陪着吾,從幼年走到如今這個位子,已經幾十年了。吾知道盛邛是你家的獨苗苗,出于私心,吾也不想置他于死地。隻是……”
皇帝再怎麼說,也不容許有人挑戰他的權威。
“皇上,在老奴心中,誰都沒有您重要。”張自泰立刻表下真心,“隻是有一事,老奴不得不說,我那個外甥雖然不争氣,卻絕對不會做出讓您寒心的事。”
“他以前的确一心一意地替吾着想。”皇帝忽的有些動容。瘋馬的事情,要不是有盛邛為自己擋災,自己恐怕會受傷。
他瞧了眼滿臉褶皺的張自泰,把今天議殿裡的事說給了他聽。
張自泰沉思了片刻,突然說道,“皇上,前幾日您龍體欠佳,睡得比平日早了些。有幾本折子您說改日再批,還讓老奴先拿下去。”
皇帝回憶了一下,說道,“吾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回事。”
前幾日,盛邛的折子并不是在議殿遞上來的,而是在天快黑了的時候特地送進宮裡的。
皇帝幾乎可以肯定,盛邛的那折子他在今日之前還沒來得及看。
“吾再想想。”皇帝揉了揉鼻梁,吩咐道,“老張,你去把那折子拿來,吾再看看。”
“是。”張自泰低下頭,告退。
張自泰送完折子後,不便在禦書房久留。他走出禦書房,叫來了心腹小太監,“你去傳信,讓他安心待在府裡,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重新看了一遍折子,皇帝沒有看出什麼問題。他對盛邛的字迹還是很了解的。盛邛入宮以前不識字,這手字也是入宮以後學的。那筆墨還是他賜的呢。
“字迹一樣,這折子是他寫的,應該沒錯。”皇帝因為剛剛被張自泰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即使沒什麼破綻,卻也不太願意相信。
禦書房的窗戶沒有關,一片花瓣落了進來。皇帝正好心煩意亂,站起來,想走到窗子邊上透透氣。
明黃色的衣袖劃過桌沿,恰好碰掉了案台上攤開的折子。
為了不被人打擾,皇帝已經讓所有太監侍從都出去了。眼下沒人,他也懶得再喊人進來,便順手撿起了折子。
皇帝拿起來的正好是折子的背面。他剛要翻到正面放到桌上,卻很自然地瞥見了折子背面的一個角上,本以為會有盛邛的簽名,卻什麼都沒有。
盛邛每次上奏折都喜歡在背面簽個名,正常人不會察覺到這個地方。
皇帝第一次發現這事還是因為,他看折子看累了就喜歡用兩個食指抵在折子後面,把折子豎起來看。有一次皇帝豎起奏折批閱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食指染上了一點淡淡的墨迹。
他明明把食指放在了後面沒有字的地方,怎麼會有墨迹呢?翻過折子,皇帝看到盛邛的署名,忍俊不禁。
“倒是有趣。”皇帝後來發現知道盛邛坐上了督公的位子,也沒有改掉這個習慣。
現在這個折子背面,沒有盛邛的署名,如果不是他故意不寫,那這個折子就不是盛邛遞上來的。
究竟是誰搞的鬼?
畢竟證據不足,皇帝臉色陰沉地合上折子,看來是有什麼人在背後策劃這件事。
皇帝生氣不完全是因為盛邛可能被陷害,更主要的是有人為了陷害盛邛,竟然欺上瞞下,甚至可以說是利用自己。
皇帝怎麼能夠忍受這種事情發生?臣下遞上來的折子能被不知不覺地替換掉,他這皇宮怕是也不安全。
“來人!”涉及到自己的安危,皇帝當即喊來了暗影,“給吾徹查!”
他收縮了一下眼眶,又道,“私下行事,不要打草驚蛇。”
“是。”暗影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如幽靈一般。
張自泰揚着一副慈和的笑容,穩穩地守在禦書房外面。
收到小太監傳信的盛邛驚訝地得知自己居然還有個親舅舅,還是個太監總管。
咋的,太監這種職位也需要一代代繼承下去嗎?要是子孫單薄,不就絕後了嗎?
想不明白的盛邛整個人癱在躺椅上,幹脆不想了。反正禁閉就禁閉,權當放假了。三個月的假期,也不是人人都能擁有的。
此時盛邛正享受着生活的美好,他絕對沒想到,還有人為了縮短他的“假期”,偷摸地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