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曜從張自泰那裡出來,準備順道去看看甯貴妃,畢竟那是他的養母。
事實上,他每次回京都住在宮外,不像李浔陽還常常待在甯貴妃的寝宮裡。
他走到甯貴妃的寝宮門口,卻無人迎接他,隻聽到屋裡傳來李浔陽的聲音,似乎在和他的母妃抱怨什麼,接着是一個溫柔的女聲接話安慰。
“皇兄,你怎麼來了?”李浔陽第一個看到了他,笑嘻嘻地來拉他。
“本王來看望母……甯妃娘娘。”二皇子朝甯貴妃行了個禮,然後把他帶的禮物放在了桌上。
“我母妃就是你母妃,皇兄這麼生分幹什麼!”李浔陽有點不高興地嘟囔道。
聽了這話,甯貴妃倒是沒什麼表情,隻是她原本的笑容在看到李時曜的一瞬間就消失了。李時曜之所以改口,就是因為他知道甯貴妃不太待見他。
“浔陽,你幫我去太醫院拿點藥。”甯貴妃突然拍了拍李浔陽的手。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時候讓他去拿藥,不能讓丫鬟們去嗎?李浔陽不理解母妃這麼說的目的。可甯貴妃突然變得嚴肅,她平時很少露出這種表情,李浔陽在心裡衡量了一會兒,最終不情不願地走了。
被冷落的李時曜單獨站在角落,刻意過了一會兒才問,“甯妃娘娘單獨留下我,可是有什麼要吩咐兒臣的?”
甯貴妃坐在離李時曜很遠的梨花木椅上,斜睨着他,“本宮不管你想不想要那個位子,若你敢牽連浔陽,本宮絕不會放過你。”
李時曜仰起頭,嘴唇咬得死死的,他記得自己的親娘剛去世的時候,宮裡人把他當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誰都不肯收留一個被冷落的皇子。後來,甯貴妃收養了他,他起初是感激的。
就是面前這個滿臉都寫着對他厭惡之色的甯貴妃,那個時候對他很好,把他當作親兒子一般對待。可漸漸的一切變了,她開始對他冷眼相待。
幼時的李時曜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才不讨貴妃喜歡。他努力學習晦澀的古籍,每天早起認真練功,可依舊沒有再換來甯貴妃的一個笑臉。
而李浔陽不愛學習也不愛練功,每天隻知道找他玩,甯貴妃卻從不責怪李浔陽,就算李浔陽犯了錯,她也隻會關心他受傷了沒。
李時曜聽宮人說,他不是甯貴妃的親子,親疏有别,甯貴妃沒有克扣他的吃穿已經很好了。
李浔陽将來會是個親王,即使遊手好閑也能得到很好的封地。而他隻能一次又一次以命換軍功才得到和李浔陽一樣的東西。
所以他不該有妄想。
這話沒錯,可他曾經也被甯貴妃溫柔關心過,那一點點的關心吝啬目短暫,卻讓一個掙紮于貧瘠荒地之中的人無法忘懷。
“他是我的弟弟。”李時曜聽見自己這樣說。
“但願。”甯貴妃撫過發絲,冷淡地閉目。
李時曜的心愈發感到冷意,時至今日,他依舊渴求那份虛無缥缈的關懷。他暗暗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一點都不在乎。
“您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兒臣告退。”李時曜平靜地走出甯貴妃的寝宮,如他來時那樣。
拳頭砸在宮牆上,他終究沒有壓抑住内心的憤恨和不平。
李浔陽拿着藥回去,卻發現皇兄已經不在他母妃的寝宮裡了。他坐到甯貴妃身旁,眨眨眼問,“母妃,皇兄人呢?”
“他有事回去了,又不像你。你平常閑着沒事幹,這麼大的人了還總喜歡玩。”甯貴妃眉眼彎彎地點了下他的額頭。
李浔陽其實也有自己的心事,從未告訴過他的母妃。他又不是生來便是個纨绔,小時候他發現自己無論學什麼都比不上李時曜,雖然母妃從不因此說他,他還是有些自卑。他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皇兄與他獨處時會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喜歡和他玩,甚至會冷冰冰地盯着他。
後來,他發現隻要自己犯一點錯,皇兄的冷漠就會收斂,還願意和他玩了。長此以往,他隻學會了犯錯。
如今,皇兄對他越來越好,他雖然有時覺得這種好不太踏實,但皇兄與他一起長大,他想皇兄至少不會害他,也就沒有多想。
往事不堪回首,李浔陽沒有繼續回憶下去,他抱着甯貴妃的手臂,欣喜地說道,“母妃聽說了嗎?盛邛被父皇關進大牢,簡直大快人心!”
甯貴妃知道兒子的性格雖然吊兒郎當、總愛惹事,他卻從未這樣讨厭過一個人。她摸了摸他的頭,“世事難料,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一個将死之人罷了,你不用一直記着。 ”
可憐個屁!李浔陽一想到盛邛的所作所為就來氣。還好老天有眼,他不信這次盛邛還能翻得了身。
“不管怎麼樣,你最近還是小心一點為好。你要是受傷,母妃得傷心死。”甯貴妃在李浔陽要走時叮囑他。她心裡很清楚,李時曜和太子正在暗地裡較勁,浔陽和他們走得近,極易被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