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猛地安靜下來,楚寒衣大張旗鼓地頂着所有人的視線站在大廳中央,神色淡然,沒有半分不自在,仿佛他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裴知歲敢斷言,凡是在此處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便沒有不認識楚寒衣的。哪怕不識得他的長相,隻要看見了楚寒衣手中的折月劍,便也認得了。
也正因如此,沒人敢跳出來率先開口。
沽月仙尊代表的是北域“三閣五樓”之首的九衢通天閣,亦是北域仙門百家的統率。九衢通天閣自建立以來便以黜邪崇正、秉公任直享譽北域,其門下弟子皆是光明磊落之士,一向對那些旁門左道的邪術厭惡得很。
雖然這位沽月仙君不常出現在仙門的各個場合中,大多數人對其并不了解。但他到底還是九衢通天閣中的人,想來對待這些事情的态度是一樣的。
紅袖夫人站在不遠處,難得的有些慌亂。
她曾在因緣際會下與楚寒衣有幾分交集,因此楚寒衣摘下紗笠的一瞬間她便認了出來。自從昨日她将那個擁有附着楚寒衣靈息的玉佩的小孩從牢中放出來,她便預料到楚寒衣定然會來燃金堂走一遭,隻是她沒想到會這樣快,還直接進到了拍賣會的暗場。
燃金堂雖然每年都會向三閣五樓遞上請柬,但隻限于可以存在于明面的前半場。他們在暗地中搞些小動作,賺的是染着人血的黑錢,這些是絕不能讓三閣中的人知曉的。
三閣中的流丹閣與明月閣的閣主偶爾還會拿着請柬前來一觀拍賣,唯有九衢通天閣,燃金堂年年向其派帖,卻年年沒人來。
也是因此,紅袖夫人怎麼也沒想到楚寒衣會出現在這裡,還破了燃金堂花了大價錢布置的幻境。
四周仍是一片死寂,紅袖夫人實在不想讓場面接着僵持下去,隻好硬着頭皮上前幾步,笑容有些勉強。
“仙尊遠道而來,怎麼也不派人傳個話。”紅袖夫人讪笑幾聲,“若早些告知,我們燃金堂也好……做些準備,不像現在,怠慢了貴客。”
裴知歲在後面聽着,面無表情地嗤了一聲。
紅袖夫人被楚寒衣殺了個措不及防,想來現在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怕不是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楚寒衣微微颔首道:“不算怠慢,很有收獲。”
紅袖夫人面色一白,臉上的那點笑容也挂不住了。
楚寒衣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甚至都沒想掩蓋自己的身份,便說明他要參與到這件事中,甚至要代表着九衢通天閣行管束之職。紅袖夫人十分清楚,楚寒衣出現于此的消息此時定然被傳回了拈花樓。都不用細想,便知道拈花樓的決定必定是棄車保帥。
一面是北域之首,一面是并不重要的、用來斂财的旁支,任誰來都知道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拈花樓對于燃金堂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看在燃金堂每年向其提供的萬數靈石的面子上,并不代表真的會為燃金堂兜底。到了真出事的那一天,拈花樓隻會将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不反過來踩燃金堂幾腳都是大幸了。
楚寒衣一手持劍,一手布陣,霎時,磅礴醇厚的靈力夾雜着折月劍的劍意籠罩了整座燃金堂。
“看來閣下便是燃金堂中管事的人了。”他轉身看向紅袖夫人淡淡開口,明明聲音不大,語氣也沒什麼起伏,卻莫名讓人心裡發冷,“買賣活人靈根乃是仙門大忌,貴堂身為拈花樓的旁支,想來不會不懂北域仙門的規矩。”
話說到這裡,紅袖夫人便知道此事基本沒有什麼回旋的餘地了。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是兩條路。
要麼今日之後北域再無燃金堂,要麼……便讓此事了結在今日,再也傳不到其他人的耳朵裡。
北域之中,她最不想對上的便是楚寒衣。
但事急從權,若她還想今日之後燃金堂仍存于世,便必須要在此牽制住他。
紅袖夫人心中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前些年她機緣巧合下得了個小道消息,說是沽月仙尊渡劫失敗,受了天雷反噬導緻境界大跌,沒個十幾年恢複不了曾經的境界。以她自己的能耐,自然奈何不了楚寒衣半分,但今日燃金堂有兩位大乘期的高手坐鎮,若這消息屬實,真的打起來,他們也并非毫無勝算。
她也不是真的要取楚寒衣性命,隻需拖住他一時半會,讓她能尋個破綻将香咒種在楚寒衣身上便好。隻要能種上她的香咒,紅袖夫人便有法子篡改楚寒衣的一小段兒的記憶。此舉雖然成功率不高,但的确是她唯一的辦法了。
紅袖夫人收斂了笑意,聲音冷了下來:“沽月仙尊,妾身實在不想與你為敵,隻是仙尊未免太過咄咄逼人。”
她的話語仿佛訊号,話音剛落,兩道身影便從二樓的高台上一躍而下。
兩道人影一黑一白,皆是一身劍修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