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陳乘風送走姜迎花,靠在關好的院門上摸了摸衣袖。
他爹回家前留給他留了十文銅錢。
吃飯的時候他爹喝了不少酒,下了飯桌就一直打酒嗝。
拿錢出來的時候,一言不發地把他攬了過去,揪着他的耳朵,滿口酒氣地叮囑:給你應急的,非必要不準花。
哪裡想得到表姐會給他塞錢,還說叫他拿去買茶喝。
陳乘風拒絕的時候心髒一直‘撲通撲通’地跳。
雖然他沒把錢收下,但是記住了表姐的這份好。
半大小子,在家裡什麼時候睡過午覺?
他聽話地回房間躺了一會兒,一點也睡不着,爬起來跟表哥姜承香說了一聲,到外邊走走。
銅錢他不收,但是麻花沒忍住不拿。
拿了兩根在手裡,邊走邊吃。
記得進城的時候看到的那條主街很熱鬧。
鄉間野趣看了十幾年,繁華街景對他有種強烈的吸引力。
摸索着找了過去,密密麻麻的鋪子,熙熙攘攘的人群,陳乘風邊走邊看,隻覺得移步換景、目不暇接。
其實半下午的,人真的沒有那麼多。隻是少年人看着稀奇、看着熱鬧而已。
陳乘風一路看了好多家鋪子,發現路邊攤上的一碗粗茶都要一文錢一碗。
他一邊咋舌,一邊攥緊了衣袖裡的銅錢。
他爹以前還真沒給過他錢,一文都沒有。
一是用不上,二是家裡也沒多少錢,三是……按理說,他爹娘手裡不該有錢。
還沒分家呢,他爹和大伯賺的錢都應該交給他爺爺奶奶。
揣着錢出門的時候,陳乘風想過,要是真遇上了什麼好玩的,他就把錢花了,他爹要秋後算賬就秋後算賬他也不怕。
隻是……一碗茶錢都這麼貴。
他搖頭走開,真舍不得!
逛完了一圈,也沒看到什麼非買不可的東西。
倒是在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樓前站了好一會兒,裡頭有說書先生在說書。
他看門口很多人,便也湊在門前聽了一會兒,結果被酒樓裡的夥計趕走了。
“各位爺,我們在做生意呢!您諸位擋在門口,客人就不好出入了。”夥計笑着打量了衆人一圈,不譏反笑,“要不諸位進去坐着聽?”
後來問了才知道,進門落座夥計就會端茶來,什麼都不做,光喝一杯茶都要五文錢呢!
陳乘風悻悻地散開。
回了姜家,說隻需要出去轉一圈就能賣完的姜迎花還沒回來。
無事可做,剛剛逛了一圈也沒走丢,陳乘風放松了很多,踢着小石子選了另一個方向——往巷子深處走。
他走得不快,回憶着在酒樓聽到的那個故事:秀才女兒不願嫁窮書生,欲與财主老爺私奔。
他隻聽到了一點點,但是也感覺精彩極了!琢磨着編纂編纂,等回了村可以說出去炫耀炫耀。
那秀才女兒和财主在河邊商議何時私奔,豈料蘆葦叢裡躲得有人,把他們的計謀聽了個一清二楚,轉頭就告與了秀才。
私奔當晚,秀才帶着族人堵住了女兒的路,麻繩早已備好,族中壯丁一步步逼近,隻待捆住她後,将她沉塘。
熟料,秀才女兒包袱中竟藏了一把刀!
……之後他就被趕走了。
秀才女兒究竟是被沉塘還是自我了斷,他一點也不知曉。
周圍看客唏噓,皆指責這女子是個貪圖富貴、不守婦道之人。
陳乘風本來也想附和的,可是……秀才女兒說那書生家裡住的是破瓦寒窯、吃的也食不果腹。
歸根結底還是書生太窮了。
不過都是男子,陳乘風代入自己,想着要是他未婚妻子因為他貧窮,所以就要與人私奔……就又為窮書生歎了口氣。
突然間,他聽到院牆裡傳出聲音,有人說什麼:好差事,能得一雙鞋、兩斤肉。
哎?
什麼差事能得兩斤肉啊?
思緒一下就被打斷了!中午那肉的滋味他可沒忘記呢!
陳乘風踮起腳、豎着耳朵聽,就怕聽不仔細。
結果……
姜迎花歡天喜地的賣完了最後一塊豆腐。
銀貨兩訖,她一點不帶耽擱地轉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