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旁觀的甯薄霄,此刻心裡卻是有些說不清的複雜。
原來祁玉澈和祁玉磐的情況,并不是什麼所謂的“分魂症”,而是傳說中真正的一體雙魂。
那關禾雪,果然不愧曾是神草閣的“丹劍雙絕”!
那日從韓明澗嘴裡聽見這個名字後,甯薄霄便私下傳音回天谕城問到了相關消息,但讓他意外的是,天谕城内關于這個曾驚豔整個修真界的名字,近三十年間的記載居然全是空白,而最近的一條消息,便是三十年前關禾雪被逐出神草閣。
關禾雪為什麼會被逐出,神草閣并未将原因昭告,也不希望被探究,所以天谕城并未記載。至于她後來去了哪,怎麼會和祁墨潛有露水之緣的,這些甯薄霄若想知道,也不是不行,隻是有些麻煩——“天谕三算”雖能蔔問前世今生,但隻能窺得關鍵時刻的短暫經過,若想知道對方長時間内的經曆,需得多人連續施展“天谕三算”并記錄才行。
況且既然是曾名動修真界的女修,甯薄霄想查她,也需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總不能跟天谕城說是因為在意關禾雪的兒子,才想将關禾雪查個透徹——若是繼續被追問為何會在意關禾雪的兒子,他該怎麼說?
不過現在知道關禾雪已經死了,那也就更沒必要追查了。
倒是她用禁術保下的這一體雙魂的兒子,看起來,雖然祁玉澈是身體的原主,但祁玉磐的神魂卻更強大,隻是因疼惜寵愛弟弟,才總将身體的控制權讓給祁玉澈,可隻要他想,瞬間就能替代祁玉澈控制這具身體……目前來說,這對祁玉澈似乎沒太大影響,但倘若某天,祁玉磐變了呢?
當祁玉磐受外界引誘,有了獨占身體的欲望後,祁玉澈是不是就要被永遠壓制在這具身體内,再也不見天日?
至于會引誘祁玉磐的外界之物……甯薄霄暗暗睨了眼那個小九。
已修煉出元神且能神遊自如的大妖,為了祁玉磐遠尋而來,更是為祁玉磐一句話便收斂所有氣勢陪其出入修士坊市,言語間還頻頻伏低示好,所幸祁玉磐應是年紀小且生性冷淡,這才不為所動。
可若長此以往,或是這大妖之後做出什麼足以撼動祁玉磐的舉動……不,相比這遠慮,他還不如想想如何防範近憂。
甯薄霄低眼,隐下了眼底的煩躁——這大妖嫌棄祁玉澈,認為祁玉澈愚笨勢弱比不上祁玉磐,若是被其知道,其實祁玉澈相較祁玉磐才更明朗可愛招人喜歡,雖有時因頑疾顯得懵懂,卻并不是愚笨,反而時常有他自己的小聰明,那神采飛揚的模樣也是無人能及,根本讓人挪不開眼的話……
心緒一頓,甯薄霄倏然怔住。
這大妖心悅祁玉磐,故覺得世上無人能及祁玉磐。
那他這般覺得無人能及祁玉澈,莫不是,他也對祁玉澈……?
呵,怎麼可能。那晚他不是已經明白了麼,隻是因為那小子喜歡身為“紀雲滄”的他喜歡得太明顯,才引得他無意之中越來越在意,而并非是他對祁玉澈有那種心意……
甯薄霄眼底的煩躁漸退,連帶原本想到祁玉澈時叢生的暖意也涼了下去。
他,是踏過黃泉路的人,肩負仇恨未雪,談何情深意長?
他能做的,隻有在力所能及之處護住祁玉澈無恙,如此便好。
“該你了。”祁玉磐忽然在桌面上叩了兩下,提醒疑似在走神的甯薄霄,“因你肯在玉澈閉關時守着他,我才對你說這麼多。現在該你了。”
甯薄霄看着那張也屬于祁玉澈的臉,點點頭,斟酌着将他作為“甯薄霄”與祁玉澈在無我墟内相遇開始的交集大緻說了一遍。當然,其中該略過的他全略了,比如,小漫的下落。
“……玉澈雖跟我提過回光玉璧,但他為何沒再使用,并未與我說過。或許,玉澈的頑疾早已有了好轉,使用回光玉璧隻是習慣,兼之去到奪乾宗後,人事繁雜,讓他無暇顧及,便漸漸将習慣放下了。”甯薄霄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并不這麼想,但到底祁玉澈棄用回光玉璧的原因何在,隻能找機會問祁玉澈本人才行。
不過既然話至此處,他倒是有個疑問,“你和玉澈之間,無法交流嗎?我看玉澈隻是依稀知道你的存在,但對你知之甚少。”
祁玉磐聞言,目光微黯,“我們,不需要交流,他隻需做他想做的事,而我,隻須在他需要的時候保護好他就行。”
少年說這話時,努力想表現淡然,可旁邊兩人卻硬是聽出了其中的落寞。
小九立時就手足無措了,想碰少年又不敢,隻得絞盡腦汁地安慰他:“玉磐你知道的,玉澈傻傻的,他連我也記不住,我都不願意搭理他……”
“那你為何要翻看玉澈的回光玉璧?”甯薄霄問,引得小九怒視他,他當做看不見,繼續道:“你能在玉澈遇到危險時保護他,應是能感知到他強烈的心緒變化吧?但你不滿足于此,還想了解他更多,想知曉他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可你能做的,隻有通過他留在回光玉璧裡的東西去猜得一二,對麼?”
祁玉磐緩慢卻用力地抿了下嘴,沒說話。
“雖然你和玉澈是獨立的神魂,但修為境界應該都随這具軀殼是開光期,而想要脫離軀殼神魂内遊,至少得是元嬰期才辦得到。在那之前若想強行神魂交流,就隻能借用外物。”甯薄霄觀察着少年神色,“據我所知,還真有一物或能做到。”
少年死水般沉寂的瞳中終于蕩開了一抹漣漪:“……你想我拿什麼交易?”
甯薄霄垂眸笑了下,“一件事。待時機成熟,祁玉磐你,答應我一件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