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久。
少年想起來了,他知道這個名字,也确實見過這個人,隻不過不是本人,而是散落在大街上的各種廣告牌的品牌代言人的照片。
男人就是他母親當年在電影學院的後輩,同專業差了十幾屆的直系學弟,印象裡他和母親是在飯局上認識的,母親以前常和自己提起這個名字,他不感興趣,隻聽個過耳音,模模糊糊記住了個名字。
那個人的名字在自己的記憶中屢屢出現,隻不過本人倒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周旋久,确實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十三歲簽約傳媒公司做練習生,十六歲男團出道,十八歲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電影學院王牌專業,到二十二歲男團解散轉行拍戲,第一部電影就提名影帝,曾是國内最年輕的赤松獎影帝獲得者。
少年記得他獲獎的角色是一部古裝權謀電影裡一個郁郁不得志,從頭到尾都被人誤會成奸臣的忠臣。
電影結尾是飄雪的冬日,周旋久着一襲白衣在野外被追兵逼到走投無路摔倒在崖邊。
導演專門為他切了個特寫鏡頭,慢動作的回眸,鬓邊的長發随風遊弋在空中,有細小的雪粒沾在上面,白皙的臉和雪景相稱,眼尾微微泛紅的含情目裡滿是動容,眨眼間平視的黑眸向下一轉,于無聲間訴盡委屈與不公。
下一秒鏡頭切遠,白衣單薄的身軀仰身摔下懸崖,至此黑屏,全片結束。
周旋久那雙眼睛太過靈動,以至于他什麼都沒說,卻于無聲間把想要表達的感情全部表達了出來,讓人對他的感情一下從恨變成愛,讓人恍然大悟對他的誤會,覺得除了他全世界都是錯的。
隻用一個十幾秒的無聲鏡頭就推翻了整部電影對這個角色的反派鋪墊,直接讓當時隻有22歲的周旋久憑實力和演技提名赤松獎影帝,在當時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周旋久獲獎已經是快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少年的母親陳見鹿還在世,而周旋久打給母親的報喜電話少年也湊巧聽到。
不愧是電影人,少年想,因為母親的緣故自己也見過不少演藝圈的人,有名的無名的,都不如眼前的男人讓人過目不忘。
周旋久放在圈子裡并非一眼就能驚豔衆生的皮相,而是骨相優越、媚眼如絲、自帶故事感的電影臉,越品越有味道。
就像此時他隻是站在泠冽的春雨墓地中,都給人一種在拍文藝片的感覺。
眼前的男人如今少年見了真容才發覺他本人要比熒幕上俊秀的多,隻是好像…聽業内風評是個很風流的男人。
網上關于周旋久的戀情瓜太多,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基本上就沒斷過,少年隻覺得,那麼多消息裡總該有幾個真的混進去。
周旋久見少年隻是沉默地盯着自己不說話,自己便先開了口:“你母親能力很強,就是看人的眼光不太好,如果不是大紅時期耽誤了,怕是早已經被赤松獎提名影後了。”
這麼說着他從口袋裡取出一沓便簽,用随身帶的簽字筆在上面寫起字來。
周旋久邊寫邊解釋:“陳見鹿是很照顧我的前輩,倘若沒有她的幫助我也無緣赤松獎,那個角色是她幫我争取到的,拉我上岸的是她,這份恩情我得記着。老太太是家裡唯一承認你母親名分的人,人走了于情于理我該來看看。至于你,我知道你父親家對你不好,我把我的電話留給你,有需要可以聯系我,能力範圍内的事我都會盡力。”
話畢,周旋久字也寫完,隻聽撕拉一聲,他把字迹隽秀的紙片從一沓上撕下來遞上前,少年卻沒接。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不,是不止這個。
周旋久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挑眉眼微微睜大,顯然有些震驚:“不需要我的幫助?”
“不是,”少年搖頭,冷不丁一句,“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
“什麼意思?”周旋久不明白對方強調這個的意義所在,“你想讓我陪你過生日?”
“不,”少年又搖搖頭,踟蹰着扯上周旋久西服的衣角,“我想跟你許個願。”
“這麼快就要麻煩我了?”
“可以嗎?”
“你說吧。”
少年深吸一口氣,抿着唇像是做了莫大的決定,薄唇輕啟:“我想,你可以…帶我走嗎?”
半大小子連求情都不會,讨個求收留的願望還闆着臉,也虧得這張臉拿得出手,不招嫌。
周旋久單眉一挑,訝異道:“帶你走?”
撿個半大小子回家可不是個小事,這小子願望倒是真會許。
少年垂眸,神色間終于有了幾分懇請:“我的意思是,你是母親的朋友,我想跟你走。”
“那不就是讓我帶你走嗎,”周旋久又說,“别開玩笑了,你家裡會放人?而且我和你非親非故。”
少年又說:“他們不會管我的,沒有人在乎我,我跟誰在一起都一樣,而且…我爸今天要結婚了。”
他的風流爹終于在今天給他娶了第三個媽,隻比他大四歲的媽。
周旋久一愣:“什麼?”
少年從舊西裝口袋裡摸出裝翡翠镯的盒子:“這是我昨天偷出來的,奶奶送給媽媽的镯子,我不想讓它落到那個女人手裡。但父親知道我昨天去客室了,他今天發現镯子不見一定會找到我的頭上,他會把我活活打死。”
周旋久被他的話逗樂:“怎麼可能,你到底是他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