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口小小的水井,七八個拿着刀劍棍棒的男人坐在水井旁,他們是來“收水費”的,想要打水的蟲必須先交錢。
他今天來的晚了,此刻水井旁已經排起了長隊。
在垃圾星任何東西都需要星币。
這口勉強能飲用的水井是珍貴的搖錢樹。
一群有“遠見”的地痞流氓霸占了這口水井,毫不費力就能獲取錢币,星币就像他們霸占的這口水井一般生生不息。
溫漓知道抱怨是沒有用的,反抗也是沒用的,沒有強大的能力反抗隻會帶來無謂的犧牲。從前有蟲受不了日益上漲的“水費”起來反抗,代價就是被一刀刀割下了肉,在一群大笑着的暴徒面前疼的死去活來嚎叫許久斷了氣。
鼓動被壓迫的人起來反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槍打出頭鳥,誰都怕當出頭鳥。
C區的環境雖然比E區好些,但是太陽依舊猛烈,此時已經是正午,長時間的暴曬讓溫漓幾乎快要站不住。
隊伍長的像條扭曲的蛇,緩慢地爬行,前後傳來的汗水和酸臭的味道熏得他頭暈眼花,他能看到前頭站的“人”脖頸和臉頰的油垢,能感受到身後時不時撞上來的力道,他必須時刻警惕不要被奪走現在的位置。
不知過了多久,溫漓隻覺得眼前一陣白一陣黑,他終于看到了那口水井,仿佛感受到清涼的滋潤,喉嚨更加幹咳,幾乎到了冒煙的程度。
四周似乎有誰在竊竊私語,但是溫漓不甚注意,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口清冽的水井上,他費力舔了舔幹澀的唇,嘗到了血腥味。
終于輪到了他,他将準備好的星币遞上,抱着罐子上前。
小心地将罐子反放在地下,他将水桶丢進水中确認裝滿了水後伸出手臂一圈一圈地将水桶勾上來,因為姿勢的原因他的黑袍勾勒出一小段勁瘦的腰肢。
打水有個規矩,交一次錢隻能打一次水,無論水桶是滿的還是空的,隻要提上來的,交的水費買的就隻有這一桶中的水。
為此溫漓已經總結出了一些打水的技巧,雖然做不到滿載而歸,但是大半桶水總是能沒有問題。
清冽的水将他的罐子裝滿了,溫漓小心地将罐子蓋緊站起身要走。
“喂,小子!”
一隻手臂橫貫在他身前,阻攔了他。
“你的錢不夠啊!”
溫漓擡起眼,看着那群咧着嘴巴帶着惡意的“長官”:“剛剛交過錢了,五十星币。”
上一次他來打水時就是這個價格。
“哈,那是上次的價格了,看來你的消息不太靈通,現在是一百了!”
“一百?”
“剛剛不還是五十嗎?”
溫漓聽到身後開始吵鬧,他直視着所謂的“長官”,他明明看見他前面的“人”付的就是五十星币。
“安靜!”
砰的一聲巨響,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男人咧開嘴露出猩紅的舌:“就在剛剛漲價的,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四周一片死的寂靜。
溫漓看着拿着刀朝自己走來的男人,一言不發。
那男人看着溫漓,視線上下打量忽然吹了聲口哨:“我手下的小弟薩塔昨天孝敬的錢差了許多,聽說是因為一個渾身都裹着黑破布的家夥,這讓我很不高興。”
溫漓握緊了手強迫自己冷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男人将手上的刀一擡,下一瞬溫漓的肩膀一重,他聞到了腐爛血肉的味道,讓他禁不住作嘔。
“哈,小子,你嘴還挺硬的。”
溫漓使勁掐了自己的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百是嗎?”
男人偏了偏頭,似乎才想起自己剛剛随意改的價格:“沒錯,水費一百。”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視線在溫漓的腰和腿上不斷打量,盡管寬松的黑袍遮掩了許多,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溫漓的遮掩。
這樣的身材……
難怪有蟲英雄救美,昨天薩塔那小子說垃圾回收站的老闆為了一個小雌蟲不做他生意導緻他沒錢孝敬自己,他還覺得是薩塔耍小心思不知死活找的借口,現在看來倒有點可信度。
男人眼神之中閃現淫邪的光,他似乎已經做好溫漓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着他賞點水喝的模樣。
溫漓從口袋中又摸出五十星币,他瞥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聲音冷靜:“我可以離開了嗎?”
男人似乎沒料到溫漓竟然有錢,他扯了扯嘴眼中閃過狠厲,握着刀的手開始使勁。
在這麼多蟲面前,這個小子竟然敢拂他的面子!
要是看得懂眼色就該立刻跪下祈求他。
溫漓這個錢一出,後頭的蟲面色都灰敗了幾分,他們知道今天以後水錢又漲價了,這意味着他們的生存難度再一次加大,意味着許多蟲會被渴死,意味着許多個家庭又要再添死亡。
但是這些,溫漓沒有心思顧及,此刻他隻想要得到他的水:“我付了錢,請你收回刀。”
男人忽然笑了一聲撤走了刀:“好啊。”
巨大的刀因為重力插進了泥土之中。
溫漓微松口氣朝前走了兩步,下一刻一股大力狠狠襲上他的背脊,疼痛在後背炸開。
“蟲屎的,敬酒不吃吃罰酒,讓我來看看你這破布下頭到底都藏着什麼!”
眼前止不住的發黑,溫漓看見一隻大手朝他抓來,眩暈的眼前映出鮮紅繁複的紋路。
不!!
溫漓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鼻腔似乎再次被伴随着膻味和臭味的血腥味灌滿,糾纏了他無數日日夜夜的夢魇再一次朝他襲來,他看見了一條猩紅宛如遊蛇咧着嘴朝他吐出染血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