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能感受到空氣中粗粝的沙塵,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頭頂烈日的暴曬讓人頭昏腦脹,口幹舌燥。
到處都是金屬廢棄物,黑褐色的土地結成一塊又一塊,大地仿佛被割了咽喉的屍體,從耳根到耳根,凄慘而恐怖。
土地在金屬的廢物底下受苦受難,在破爛的機器底下死去。
安德烈擡起頭,他披着溫漓出門穿的黑袍,還算寬大的袍子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緊巴。光線似乎鑽進了他那雙淺色的眼睛,使眼球深處的虹膜射出了金黃色的小點。
C區域的關卡門一天會開關三次,最後一次就是在太陽落山前。
他記得臨行前溫漓反複叮囑過的囑咐,他需要在E區域收集足夠多的金屬廢品并在關卡落下前到達D區域的垃圾回收站換取足夠的星币,再用這些星币買回食物,一塊壓縮餅幹的價格是五十星币上下。
壓縮餅幹對身體機能的恢複毫無作用。
身側,道路兩旁皆是拖沓着腳步負重前行的蟲,拖着或是扛着髒兮兮的牛皮袋,他們臉上的神情麻木而平靜。
那是無力反抗的平靜,是無可奈何被迫的乖順。
垃圾星的F區是重污染區域,不能去,臨行前溫漓凝重的神色在腦海中再一次浮現。
安德烈看了眼前頭的關卡調轉了方向。
大風刮過,吹散了那濃稠地有了形狀顔色的金屬毒素沙層,露出一座詭異荒誕的巨大金屬廢墟。
*
烈日在頭頂緩慢爬行。
垃圾堆是由大量金屬堆積而成,長久的日曬讓金屬表面的溫度幾乎達到恐怖的地步,手指覆蓋上金屬的表面的瞬間就會被燙掉一層皮肉。
因為溫漓的特地囑咐,他提前在手上纏繞了布條,稍稍減少了熱度的痛苦。
安德烈在皇家學院各門科目都是A+,除了嘴笨這一毛病他是萬裡挑一的好學生,他的學習能力被許多老師誇獎過。不消多久,他将裝滿了的牛皮袋背起,轉身離開。
鼻腔被沙塵侵蝕,頭頂的烈日越發灼熱,安德烈瞥了眼路邊被啃食後剩下的白骨加快了腳步。
這個地方不适合養病。
昨夜在心中浮現的念頭悄然成型。
按照溫漓的說法,安德烈順利通過了關卡帶着牛皮袋來到了溫漓口中的垃圾回收站,門口有一個巨大的長的像黑甲蟲的巨型金屬。
垃圾站裡頭站着許多等着結算的蟲,安德烈排到了隊伍的末尾。
超過一米九的身高就算是在雌蟲堆中也能稱得上一句鶴立雞群,更何況安德烈身高腿長、背脊挺括,獨有的氣質讓他往那裡一站就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诶,兄弟,你打哪來的?”
“從前怎麼沒見過你?”
“诶兄弟,你這袋撿得很不錯啊,是老手了吧?!”
“兄弟兄弟,你這袋寶貝是從哪個區域搞的?我也去弄一袋來。”
等待中閑聊的攀談沒有得到任何回複,安德烈的沉默冷淡的态度讓零星幾個湊上前套近乎的蟲面色悻悻,哼哼幾句嘟囔着離開。
安德烈順着緩慢移動的隊伍前進,視線不着痕迹打量着四周。
一路過來他沒有見到任何通訊設備,D區域的居民比起其他兩個區域好了太多,起碼能做到有衣蔽體,但他們手腕上同樣也是空落落,這個落後貧瘠的星球上并沒有普及光腦。
沒有光腦,隻能寄希望于無線電。
可據他觀察,在這個星球上無線電設備似乎都是稀少之物。
他已經從溫漓那裡大緻得知了垃圾星的情況,這個星球是巨大的垃圾填埋處理場,這裡的居民靠着收集販賣廢舊金屬生活,運送到這裡的垃圾大多來自附近的主星球。
垃圾回收站裡可能會有無限電設備。
安德烈的視線快速掃過一處垃圾回收站中堆放着的金屬廢物,那是沾染着廢棄化工物件的放射金屬,并不是他想要尋找的東西。
安德烈覺察到一道格外炙熱的視線,接受過的訓練讓他立刻鎖定了視線的來源,一個手拿機器身材壯碩的雌蟲正盯着他看,他身前是等的不耐煩的賣家。
“老闆,你愣着做什麼?快點算錢我還等着用啊!”
“對啊對啊,等會兒關卡閉上了我去哪搞物資,我他蟲的嗓子都要冒煙了就等着今天拿了錢去搞水喝!”
“搞快點!”
“好好好,我知道了,别催了,馬上就好。”
這些對話足以讓安德烈确定對方是垃圾回收站的老闆。
感受着那時不時落在身上的視線,安德烈不着痕迹地皺起眉。
面對主顧的催促,阿廖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視線仍舊時不時看向安德烈的方向。
很快就輪到了安德烈。
回收垃圾的機器嘀嘀地叫了幾聲,報出應給的交易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