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确實很忙,他遇險流落垃圾星到距今一個多月,這期間有很多流言,都說他遇難死了,謠言四起,其中受傷最深的莫過于他的雄父,瑞納金的蟲帝。
安德烈的光腦早在爆炸中成了灰燼,要不是運氣很好,在垃圾星上找到了被丢棄的光腦,也做不到這麼快給蟲帝報平安。
視頻内的蟲帝老了很多,不過一月多的光景,他像是老了十多歲,兩鬓都斑駁了,安德烈還記得臨走前蟲帝的威嚴和刻意的疏離。
就在安德烈接到救援活動的前幾天,他和蟲帝之間發生了矛盾,父子之間有了龃龉,年長者拉不下來服軟,小子骨頭硬得很不知道求饒,鬧得雙方都不愉快。
蟲帝當時沒想到,那一别差點就成了永遠。
“安德烈,身體……還好嗎?”
視頻内的蟲帝疲憊,老态盡顯,因為還有外人在,他不得不維持一國之君的威嚴,竭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安德烈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淚花,他點了點頭:“陛下,我沒事,您不用擔心。”
蟲帝仰着頭,顫抖的聲線暴露了他劇烈的情緒,他連說了幾句:“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父子之間哪有隔夜的仇,一句沒事就好摻雜着多少情感,沉甸甸壓在心頭,安德烈緊繃的下颚終于放松,心頭一塊大石終于落定。
“你好好養傷,等你回來了,雄父給你接風洗塵!”
蟲帝眼眶微紅,看着自己從小疼愛到大的孩子,終究是服了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安德烈,你平安回來,雄父真的很高興。”
安德烈抿着,看着光腦中眼中閃爍着淚花的蟲帝,藏在心底許久的話終于說出口:“雄父,我錯了,我當初不該和您……”
安德烈的道歉還沒有說完,就被蟲帝匆匆打斷:“從前那些都不說了,等你回來,你回來就好。”
安德烈和蟲帝聊了很久,直到夜深了,蟲帝被安德烈催促着去睡覺才挂斷電話,他們父子的關系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此次劫難,很難受是福還是禍。在救援活動意外之前,安德烈和蟲帝之間的關系幾乎程度上微妙,蟲帝信任他這個親眼看着長大的雌子,有意重點培養他,因此安德烈年紀輕輕就去了軍部曆練,他也不負衆望做出了一番功績,蟲帝一直都以他為自己的驕傲。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四處生出了謠言,明裡暗裡都在隐射安德烈居心不良,甚至有謀逆之心。
偏偏那謠言捕風捉影,說的有理有據,安德烈那段時間确實做了好幾件先斬後奏的事,因為他要動的是瑞納金帝國的貴族。瑞納金帝國的貴族和皇室同氣連枝,這是百年來默認的常規,幾十年前出了大亂子,還是貴族出力為當今蟲帝掃平了阻礙,如今的蟲帝受着貴族的恩。
在瑞納金帝國,貴族就是僅此于皇族的存在,那些老牌貴族開口,就算是蟲帝也會留三分薄面,可到了安德烈這裡,一切都不作數了。
因為這件事,蟲帝是頭疼不已,他也找過安德烈談過這件事,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就在去年年末,安德烈先斬後奏,把三名犯事的貴族雄子送進了軍部的大牢,這下子,可真是鬧得不可收拾。
蟲帝本想兩邊各打一巴掌,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沒想到安德烈鐵面無私,蟲帝親自當說客竟然也沒改變結果。
蟲帝覺得自己被下了臉面,氣地發了好大一通火,在寝宮大罵安德烈一個小時,說他翅膀長硬了。
最終三名貴族雄子被流放到了偏僻的星球,皇室和貴族之間的關系變得無比僵硬,本以為這事就到這裡就結束了,誰曾想,安德烈不知道為什麼揪着貴族的尾巴不放,從去年年末到今年年初,先斬後奏,雷厲風行,硬生生是把帝國大半貴族都得罪了一遍。
蟲帝和安德烈幾次鬧得冷場結束,最嚴重的時候,蟲帝甚至大罵自己沒有安德烈這個雌子。謠言大抵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安德烈被扣上了不臣之心的罵名,蟲帝的冷落和疏遠讓他吃了苦頭,落進下石的不在少數,但他仍舊我行我素,直到救援活動那天,安德烈臨危受命帶着大軍出發,父子之間也沒打破隔閡,父子倆甚至都沒有好好道個别。
誰曾想,這一别差點就成了永别。要不是這次意外,他們說不定此刻還僵着。
安德烈垂眸,他看了眼熄滅的光腦,唇角微松,回程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不少。
守在溫漓門口的吉姆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難安,心中第一百零八遍祈禱時,他終于看見了期待已久的那抹高大身影,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迎上去:“少将!您還好吧,您哪裡受傷了,看過醫生了嗎?”
這樣的聒噪實在是久違了,安德烈難得對吉姆露出些溫和:“我沒事。”
看見安德烈臉上幾乎堪稱溫和的表情,吉姆仿佛見了鬼,他瞪大眼睛,顧不上是否符合利益,伸出手就往安德烈腦門上探:“少将,您怎麼了啊,您别吓我啊,您為什麼會笑啊?!”
安德烈躲過吉姆的手,心裡那點動容因為吉姆的話全都不見了,他冷着臉,聲音發冷:“做什麼?!”
吉姆立刻露出一副這才對了的表情,嗚嗚嗚地叫了起來:“對啊,這才是少将,少将怎麼可能會笑啊,少将可是出了名的冷臉,面部缺乏笑覺神經!”
安德烈太陽穴青筋都要爆出來了,他真後悔當時聽了教導員的話選了吉姆做自己的副官,還說是找個話痨中和他的少言寡語,這都是什麼馊主意!
“少将啊,您說怎麼偏偏就是您,您從前無論是征戰還是剿異獸,哪次不必這次更加兇險,您哪次不是平平安安地回來了,為什麼一次簡單的救援活動把您害成了這副模樣?!”
眼看着吉姆已經開始抹淚,再說下去怕是得從他入軍營那天開始講起,安德烈冷眉一豎,徑直打斷了吉姆的碎碎念:“他有出門嗎?”
吉姆盈眶的熱淚嘩啦一下冷了,像是吞了一隻蒼蠅噎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但該回答的還是得回答:“沒有。”
安德烈點頭,不等吉姆再次開口已經推門而入。
房間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這香具有安神的作用,是安德烈特意讓吉姆準備的。
安德烈走近了,他看見溫漓坐在沙發上,手中正拿着一本書看。
安德烈下意識放慢了腳步,他看着靜靜看書的溫漓,内心沒由來感到非常平靜。
“溫漓。”
安德烈輕輕喚了一聲,溫漓聞聲扭頭,他看見了距離自己三四米的安德烈,他在對方的臉上看見了遲疑,他微愣,随後像是和往常一樣笑着打招呼:“你來了。”
沒有問他為什麼要隐瞞皇子身份,也沒有問他要做什麼,他們之間仍舊那樣親近,沒有任何變化,安德烈下意識松了口氣,他朝溫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