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先生,須發皆白,可腰闆挺得很直,拄着根龍頭拐杖,由一位女士扶着,雙雙站立在廊橋入口。
在他們後面,還有兩個管理處的工作人員擋在邊上,“老先生,您有什麼事,容我們通報一聲,我們領導還在呢。”
老先生挑起耷拉的眼皮,用目光一掃裡面,冷笑道:“‘曾墁扉故園’,誰管着它,倒要讓我瞧瞧。”
胡舫站了出來,沖老先生拱手,“您老登門拜訪,請問找哪位?”
“你是聾子,比我老頭子聽力還差?”
老先生把拐杖往地上使勁一杵,“我來找我的大重孫,跟你們看園子的有幹系?”
您是哪路來的神仙?
說話不老好聽的,鬧這麼大陣仗,胡舫都給怯住了。
出于禮貌,對于比自己父親還年長不少的老者,他一時間沒了方寸。
深淺不好拿捏。
輕了,有失身份。
重了,如果引起事端就不好說了。
别人不提,一看來者,燕脂和洪敬先是大吃一驚,然後就都坐不住了,離開座位,雙雙跪倒又磕頭。
“行大禮,也不怕折我的壽。”
老先生捋了捋白須,給下面的兩個點點頭,對身邊的女士道:“茕qióng兒,把他們都給我攙起來。”
叫茕兒的女士剛要上前,那二位卻自己起來了,還對人家報以笑臉。
他們畢恭畢敬地把老者扶着坐到一個比較敞亮的位置上,接着又奉上一杯新沏的熱茶。
“您用過晚飯了嗎?”
老先生挑了挑花白的濃眉,“我不在家裡吃好,還餓着肚子來胡家讨飯嗎?”
用現下流行的話:您就是老杠精。
可對于這樣一位精氣神絕佳的老神仙似的人物,他杠他的,人老到一定份兒上就是有資格擺譜兒。
蔓延一拽鮮梣的衣角,眼睛看着老神仙,卻等着對方給他回答。
你是“百曉生”,此等人物,說一說,給我知道知道。
“我真不認識這個糟老頭子。”
鮮梣嘟囔着,“再等等,洪教授應該會給我們做介紹。”
來者不善,老人家要找官緻,但官緻卻躲在了胡稀和弟弟的身影背後。
不先鬧明白來由,哪兒能冒然出頭。誰知道人家有何居心呢。
老先生在人群裡尋找,甚至還看到了蔓延那裡,對照着身邊的茕兒看一了番,似乎不對,又去瞅燕晞和蔣敝之。
燕晞很懂事地站到了父親身後。而蔣敝之則排在了将戒身邊。
合着都有主兒,我要找的那一個在哪裡呢?
胡承見來客很不把胡家人放在眼裡,心裡很是憤憤不平。但洪敬和燕脂對此人那個态度,也就不好發作,擺足了派頭,看他們怎麼往下走。
老者過了半晌,才端起茶杯來品了兩口。
“我的大重孫孫是哪個?”
燕脂一抹臉,我剛從國外回來沒幾天,對你們幾代同堂的家族事還很生疏。
“這——”
洪敬言語閃躲着,“這話說起來有點長……”
老爺子一拍桌子,“還能比長江更長不?”
洪敬的肩頭一跳,胸口堵堵着,跟施鞍一遞眼神,“大義凜然”道:“事到臨頭,這個主我做吧。”
你做誰的主?我們的血脈你可給我找得着不?
老先生撇着嘴角,眼角眉梢都是睥睨。
“老哥哥,”洪敬對胡承一拱手,“請遣散衆人。”
涉及到大家族的機密事,即使是自家人,也要劃出一定的距離。
胡承氣得兩眼直翻翻,但也别無他法。人多嘴雜,難免會惹上事端。
胡舫帶領衆人魚貫而出,當官緻與弟弟并肩而行走過客人面前的一刹,那個茕兒卻手捧胸口,有了暈厥狀。
正臉兒隻照了個面兒,然後就對着官緻的後影發呆。
“小曾和官緻留下!”
鮮梣捏着蔓延的手掌,聽着洪教授的喊聲,腳下一頓。
這裡頭有我們小延啥事兒?即使他兩手摸黑,一探就找得到高祖是誰的清白人家的孩子。
胡覽也幾乎與鮮梣有同步調的遲鈍,哥哥的身世就是一部充滿跌宕起伏的書,難道這裡頭還有什麼“傳奇”是他們所不知道的嗎?
胡承點手,把官緻叫到跟前兒。